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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富贵贫穷皆有由,得意莫忘早回头。

将军战马今何在?野草闲花满地愁。

史进这哥们,最近有点烦。

为啥?家里窝着少华山三个“山大王”——神机军师朱武、跳涧虎陈达、白花蛇杨春。这三位,是官府通缉的要犯。偏偏这晚,县衙的两个都头带着一票官兵,把史家庄围了个水泄不通,指名道姓要拿人。

火光映着官兵狰狞的脸,史进站在墙头,心里直骂娘。

朱武三人倒是“懂事”,扑通一声跪下了:“史大哥,您是清白人家,别被我们拖累了!把我们绑了送官吧,好歹还能领点赏钱!”

史进一听就炸了:“放屁!我把你们诓来再绑了送官?这事儿传出去,我九纹龙史进还要不要在江湖上混了?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起来,容我问问清楚!”

史进爬上梯子,对着外面吼:“喂!两位都头!大半夜的,抄我家干嘛?”

都头一指旁边:“瞧见没?人证李吉在这儿!告你私通贼寇!”

史进瞪向李吉:“李吉!你丫敢诬告老子?”

李吉缩着脖子:“不…不关我事啊!我在林子里捡到你家庄客王四的信,上面写着你们勾结少华山的事,拿去给县太爷一看,就…就这样了…”

史进气得七窍生烟,扭头叫王四:“王四!你不是说没回信吗?这信哪来的?”

王四吓得腿软:“小…小人那日喝醉了,忘了……”

“废物!”史进恨不得当场劈了他。

外面官兵知道史进武艺高强,不敢硬冲。史进和朱武交换个眼色,有了主意。

史进朝外喊:“都头!别吵吵!我这就绑了他们仨出来领赏!你们退后点!”

官兵们一听有戏,连忙答应:“行行行!等你绑好出来!”

史进下了梯子,眼神一狠:“王四,跟我来后院‘说话’。”片刻后,后院传来一声闷哼。史进提着滴血的刀出来,低喝:“兄弟们!抄家伙!细软打包!放火!”

好家伙!史进和朱武三人全身披挂,点起三四十个火把。史家庄后院草屋率先燃起冲天大火!火光一起,外面的官兵下意识就往后面看。

“就是现在!杀出去!”史进一声暴喝,像头出笼猛虎,当先冲出!朱武、杨春居中,陈达断后,带着庄客喽啰,撞开大门,见人就砍!

官兵们哪见过这阵仗?史进这“九纹龙”发起飙来,简直是人间凶器!他们杀出一条血路,正好撞见带队的两个都头和那告密的李吉!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史进二话不说,一刀就把李吉劈成了两半!陈达、杨春也冲上去,一人一刀,结果了两个都头性命!县尉大人?早吓得屁滚尿流,拍马溜了!剩下的官兵?树倒猢狲散,跑得比兔子还快!

史进一伙儿杀得痛快,一口气跑上了少华山。山寨里立刻杀牛宰马,开庆功宴!史进喝了几碗酒,看着山寨的火光,心里却越来越不是滋味。

“朱武兄弟,”史进放下酒碗,“那天为了救你们仨,我把祖传的庄子一把火烧了。虽说抢出点细软,可家底儿全没了。”

朱武劝道:“哥哥说的哪里话!就在咱山寨住下,当个寨主,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岂不快活?等风头过了,兄弟们帮你重建庄子!”

史进摇头,眼神坚定:“落草?不成!我史进堂堂好汉,不能污了爹娘给的身子!家业没了就没了,我想好了,要去关西找我师父王进!他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如今在老种经略相公手下当差。我去投奔他,博个前程!”

朱武三人苦留不住。史进只带了些散碎银子,收拾个小包袱,告别众人,独自下山,直奔关西。

风餐露宿半个月,史进终于到了渭州。

“这里也有经略府?莫非师父就在这儿?”史进心里嘀咕,进城找线索。街口有个小茶坊,他进去坐下,要了碗泡茶。

“伙计,经略府在哪儿?府里可有个东京来的王进教头?”史进问茶博士。

茶博士还没答话,门口光线一暗,一个魁梧大汉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这大汉,好生威猛!头裹万字巾,脑后金环闪亮,身穿鹦哥绿战袍,腰系鸦青绦,脚蹬鹰爪皮黄靴。面圆耳大,鼻直口方,一部络腮胡,身高八尺,腰阔十围!往那一站,自带一股煞气!

茶博士赶紧指着他:“客官您问王教头?问这位提辖爷就对了!”

史进连忙起身,抱拳:“官人请坐!敢问高姓大名?”

那大汉回礼,声如洪钟:“洒家是经略府提辖,姓鲁,单名一个达字!小兄弟,你找王进?”

史进忙道:“正是!华州史进,王进是我师父!”

鲁达眼睛一亮,蒲扇般的大手一拍桌子:“哎呀!莫不是史家村的九纹龙史大郎?”

“正是小人!”

鲁达哈哈大笑,亲热地一把揽住史进肩膀:“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你要找的王教头,不在这儿,他在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处!这里是渭州,小种经略相公的地盘!走走走!既然撞见了史大郎,必须喝几碗!茶钱算我的!”不由分说,拉着史进就走。

刚出茶坊没几步,就见街边围了一群人。史进好奇:“鲁大哥,瞧瞧热闹去?”

两人挤进去一看,是个使枪棒卖膏药的把式场子。地上摊着膏药,插着纸标。史进一看那卖艺的,乐了:“哎哟!李忠师父!”

原来这卖膏药的,正是史进的开手师父,“打虎将”李忠!

李忠也认出了史进:“贤弟?你怎么在这儿?”

鲁达一听是史进的师父,更高兴了:“原来是史大郎的师父!同去同去!一起喝酒!”

李忠为难:“提辖爷稍等,容我卖完膏药,收了钱就来……”

鲁达那急性子哪等得了?他眼睛一瞪,冲着围观的人就吼:“看什么看!都滚开!挡道的别怪洒家拳头不认人!”众人一看是鲁提辖,吓得一哄而散。

李忠敢怒不敢言,心里骂着“这莽夫”,嘴上还得赔笑:“好好好,这就收拾。” 赶紧收了摊,寄放了枪棒。

鲁达左手拉着史进,右手拖着李忠,直奔州桥下最有名的潘家酒楼!

三人上了楼,拣个干净雅间坐下。鲁达坐了主位,李忠对席,史进打横相陪。酒保认得鲁提辖,小心翼翼问:“提辖爷,打多少酒?”

“先来四角(古代酒器)!有什么好肉好菜,只管上!别啰嗦!”鲁达大手一挥。

酒肉流水般端上来。三人推杯换盏,史进和鲁达聊些枪棒武艺,越聊越投机,李忠在旁边插不上嘴,有点尴尬。

正喝到兴头上,隔壁雅间突然传来一阵女人嘤嘤的哭声!

鲁达最烦这个!正喝得痛快,谁在那儿号丧?他“啪”地把酒杯摔在地上:“店家!滚过来!”

酒保吓得连滚带爬进来:“提…提辖爷息怒!”

“息个鸟怒!”鲁达瞪着眼,“洒家又不欠你酒钱!你弄个哭丧的在隔壁,搅我兄弟吃酒,是何道理?”

酒保苦着脸:“提辖爷明鉴!不是小人安排的!那是两个唱曲的,父女俩。不知您几位贵人在此,许是心里苦,才哭起来……”

鲁达更烦了:“作怪!把他们给我叫来!”

不一会儿,一个十八九岁的妇人,搀着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哆哆嗦嗦进来了。妇人虽无十分姿色,倒也清秀,只是哭得梨花带雨。

鲁达皱着眉:“你俩哪来的?哭个啥?”

那妇人抹着泪,深深道了个万福:“官人容禀。奴家本是东京人,随父母来渭州投亲,不想亲戚搬走了。母亲病死在客店,我们父女流落在此。此地有个财主,叫‘镇关西’郑大官人,强媒硬保,要奴家做妾。写了三千贯文书,却是虚钱实契,霸占了奴家身子。不到三个月,他家大娘子凶狠,将奴家打了出来,还要追讨那三千贯!爹爹懦弱,争不过。我们只得在酒楼卖唱,挣点钱大半还他。这两日生意清淡,凑不够钱,怕他来羞辱……想起这苦楚,无处申诉,才忍不住啼哭……惊扰了官人,万望恕罪!”说完又泣不成声。

鲁达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他一拍桌子,震得碗碟乱跳:“姓甚名谁?住哪个店?那什么鸟镇关西,又住哪儿?”

老头颤巍巍答道:“老汉姓金,女儿小字翠莲。就住在前面东门里鲁家客店。那镇关西郑大官人,就是状元桥下卖肉的郑屠!”

“呸!”鲁达一口唾沫啐在地上,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我当是什么大官人!原来是个杀猪的腌臜泼才!仗着在俺小种经略相公门下开了个肉铺,就敢如此欺负人?!”

他猛地站起来,看着史进、李忠:“二位兄弟且坐!等洒家去打死那鸟郑屠便来!”说着就要往外冲。

史进和李忠吓一跳,赶紧死死抱住这火药桶:“哥哥息怒!息怒啊!从长计议!明日再说!”

鲁达被两人三番五次劝住,总算没立刻冲出去。他喘着粗气,回头对金老汉说:“老儿,过来!洒家给你些盘缠,明日就回东京去,如何?”

金老汉父女一听,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扑通跪下:“若能回乡,恩人就是重生父母!只是店主人怕是不肯放我们走,郑大官人还盯着他要钱呢……”

鲁达哼道:“无妨!洒家自有道理!”他往怀里一摸,掏出五两银子拍在桌上。又看向史进:“兄弟,今日没多带钱,借些银子给俺,明日还你!”

史进豪爽得很:“哥哥说的哪里话!”直接拿出十两一锭的大银。

鲁达又看李忠:“你也借点!”

李忠磨磨蹭蹭,摸出二两碎银。

鲁达瞥了一眼,嫌弃道:“不爽利!” 直接把那十五两银子塞给金老汉:“拿着!回去收拾行李!明早洒家亲自送你们走,看哪个店主人敢拦!”

金老汉父女千恩万谢走了。

鲁达把李忠那二两银子丢还给他:“还你!” 三人又喝了两角酒,鲁达喊一嗓子:“店家!酒钱记洒家账上,明日来还!” 也不管店家答应,拉着史进、李忠下楼,各回住处。

鲁达回到经略府住处,晚饭也不吃,倒头就睡,气得呼哧带喘。

再说金老汉,得了十五两救命银子,连夜去城外远处雇了辆车。第二天五更天,父女俩早早起来做饭收拾。

天刚蒙蒙亮,鲁达果然大踏步闯进了鲁家客店,声如洪钟:“店小二!金老歇哪儿呢?”

店小二慌忙指路。金老汉开了门:“提辖官人里面请坐……”

“坐个屁!”鲁达一瞪眼,“收拾好没?走!”

金老汉连忙带着女儿,挑了担子,千恩万谢就要出门。

店小二急了,拦住去路:“金公!哪里去?”

鲁达问:“他欠你房钱?”

小二道:“房钱是清了。可他欠郑大官人典身钱,郑大官人吩咐我看住他们!”

鲁达的火“腾”地又上来了:“郑屠的钱,洒家自会还他!你放人!”

小二还犟:“不行啊……”

“不行?”鲁达怒极反笑,叉开五指,对着小二的脸,“啪!”就是一个大耳刮子!打得小二口鼻喷血,眼冒金星!又是一拳,“噗!”打掉两颗门牙!小二连滚带爬,捂着脸跑了。店主人躲在后面,屁都不敢放一个。

金老汉父女趁机溜出店门,找到雇的车,一溜烟跑了。

鲁达琢磨:“不行,那店小二要是带人去追就麻烦了。” 他干脆搬了条长凳,堵在客店门口,大马金刀地坐了足足两个时辰!估摸着金老汉走远了,这才起身,拍拍屁股,径直朝状元桥走去——目标:郑屠肉铺!

好戏,就要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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