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峰平台,云海翻涌。磐石剑圣黑德森依旧背对着深渊,灰白的发丝在凛冽的山风中纹丝不动。他手中的石剑缓缓划过一个圆融的轨迹,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但剑锋所指,平台边缘几块磨盘大小的岩石无声地悬浮起来,随着剑势的牵引缓缓移动,仿佛失去了重量,又仿佛被无形的丝线操控,在空气中划出玄奥的弧线。这是力量玄奥与重力玄奥结合后,对“轻重”概念的精妙掌控,如同指尖拈花,举重若轻。
沉重的脚步声打破了峰顶的沉寂。
凯恩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平台边缘。他拄着裂地图腾柱,脚步沉重却异常坚定。与上次的狼狈不同,他身上的焦黑伤痕已被【不灭狂躯】修复了大半,塌陷的右肩和断裂的左臂虽然依旧影响行动,但已能发力。唯有胸口那道次元风刃留下的淡青色伤痕,如同嵌入血肉的冰片,散发着持续的寒意。最大的变化在于他的眼神——狂暴的火焰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磐石般的沉凝,以及一种近乎冰冷的专注。
裂地图腾柱柱身上,那道曾经狰狞的闪电裂痕,此刻被流动的土黄色光晕填充、弥合,只留下一条如同熔岩冷却后的暗金色纹路。一股沉重、凝练、带着大地脉动韵律的威压,从柱身上无声地弥漫开来,与这孤峰厚重的大地气息隐隐呼应。
黑德森并未回头,石剑依旧在牵引着悬浮的岩石,仿佛身后走来的不是曾被他碾碎过的挑战者,而是一缕无关紧要的山风。
凯恩停在黑德森身后十丈处,没有再靠近。他深吸一口气,盘龙世界浓郁的大地元素涌入肺腑,【万法共鸣】天赋无声运转,意识如同无形的根系,深深扎入脚下冰冷的岩石平台,感受着那浩瀚、深沉、永不停息的地脉脉动。
他动了。
没有咆哮,没有冲锋。左脚抬起,然后,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沉重、仿佛承载着千山万岳的姿态,朝着平台地面,轻轻踏落。
嗡——!
并非震耳欲聋的轰鸣!而是一声低沉到几乎融入山风、却直抵灵魂深处的闷响!以凯恩的左脚为中心,一圈肉眼难以察觉的、如同水波般的灰黄色涟漪,紧贴着地面,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涟漪所过之处,平台光滑如镜的岩石表面,没有出现一丝裂痕,但空气却仿佛凝固了一瞬!
这正是他结合“大地脉动玄奥”与“力量凝聚玄奥”后,对【战争践踏】的全新演绎——脉动践踏!它不再是蛮力的宣泄,而是法则层面的精准扰动!目标是黑德森周身那无形无质、却又重如山岳的“重力空间”领域!
灰黄色的脉动涟漪,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精准地撞入了黑德森的重力法则场域!
嗡——!
一声极其细微、如同琴弦被强行拨动的不和谐音响起!
黑德森那完美圆融、操控岩石如臂使指的剑势,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他周身那粘稠如铅汞、足以碾碎山岳的重力场域,如同最精密的仪器被投入了一粒微尘,产生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转瞬即逝的——0.1秒的扰动!
就是这0.1秒!
凯恩眼中精芒爆射!早已蓄势待发的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骤然释放!他仅凭右臂(左臂伤势未愈)和腰腹的爆炸性力量,将裂地图腾柱如同标枪般掷出!目标并非黑德森的要害,而是他灰麻衣袍飘动的下摆!
柱身之上,那道暗金色的法则刻痕骤然亮起!力量凝聚玄奥赋予其千钧之重!大地脉动玄奥引动的微弱震荡波缠绕柱身!图腾柱撕裂空气,发出沉闷的尖啸,速度并不算快绝天下,但轨迹却带着一种沉重、凝滞、势不可挡的法则威压!它精准地抓住了那重力场域0.1秒扰动的空隙!
嗤啦!
一声布帛撕裂的轻响!
沉重的图腾柱擦着黑德森飘动的灰色麻布衣角,狠狠贯入他身后坚硬无比的岩石地面!柱身没入近半,蛛网般的裂痕在落点周围蔓延!而黑德森那不起眼的衣角,赫然被撕裂开一道寸许长的口子!
风,似乎停了。
黑德森缓缓停下了手中的石剑。那几块悬浮的岩石失去了力量的牵引,无声地落回地面。他转过身,深邃如古井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带着一丝审视,落在了凯恩身上。那目光扫过凯恩沉凝的眼神,扫过他胸口那道淡青色的法则伤痕,最终落在深深嵌入岩石、散发着厚重法则气息的裂地图腾柱上。
没有愤怒,没有惊讶,只有一种近乎于“确认”的平静。
“有点样子了。”黑德森的声音依旧平缓,如同山石低语。他弯腰,从脚边随意捡起一颗只有指甲盖大小、再普通不过的灰色小石子。
他将石子随意地抛向凯恩。
石子在空中划过一个平缓的弧线,速度不快,轨迹清晰可见。
“力量玄奥,不是砸石头。”黑德森看着那颗飞向凯恩的石子,平淡地说道,“是掌控‘重’的本质。”
石子即将落到凯恩面前的地面。
“让它,”黑德森的声音如同法则的箴言,清晰地传入凯恩耳中,“在落地之前…”
嗡!
就在石子距离地面不足一寸的瞬间,一股难以想象的、纯粹到极致的“重”骤然降临在那颗小小的石子上!
凯恩甚至没看清黑德森有任何动作!那颗普通的小石子,仿佛瞬间被压缩了空间、叠加了万倍的质量!它下落的速度没有变化,但在凯恩【万法共鸣】的感知中,其蕴含的“重量”,在刹那之间,暴增了百倍不止!它落地的瞬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坚硬无比的岩石平台,竟被它悄无声息地压出了一个米粒大小、深不见底的孔洞!仿佛那不是石子,而是一颗微缩的星辰!
“…变重百倍。”黑德森这才说出了后半句话,目光平静地看着凯恩,“做到这一步,才算摸到力量玄奥的门槛。靠的是灵魂,是意志,是绝对的掌控,不是蛮力。”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敲打在凯恩刚刚建立起一丝自信的心上,为他指明了方向,也划下了更深的鸿沟。
凯恩死死盯着那个米粒般的孔洞,心神剧震。让石子变重百倍…这需要对力量玄奥何等精微恐怖的掌控力?他之前引以为傲的“脉动践踏”和法则刻痕,在此刻看来,依旧粗糙不堪!
就在他沉浸在黑德森这最后一课的震撼中时,异变陡生!
嗡——!!!
凯恩意识深处那残破的主神空间核心,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波动!一股冰冷、急促、甚至带着一丝“惊惶”意味的警报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思绪:
“警告!侦测到强关联位面(艾泽拉)异常高能反应!…空间坐标锁定!…强制信息投影启动!…”
唰——!
一道刺目的血色光幕,如同撕裂了空间,突兀地投射在凯恩与黑德森之间的空地上!
光幕中呈现的,是血色荒原的地狱景象!
天空被染成不祥的暗红色!巨大的、由无数扭曲土元素符文构成的魔法阵覆盖了整片天空,如同倒悬的炼狱熔炉!魔法阵中心,一个由纯粹的、暴虐的土之法则凝聚而成的、直径超过千米的暗黄色能量球体正在疯狂旋转、坍缩!毁灭性的气息即使隔着位面投影,也让人窒息!
“大地守护者”格鲁姆悬浮在魔法阵核心之下,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冰冷的毁灭意志。他手中的古老法杖指向下方——血色堡垒早已化为齑粉,只留下一个巨大的、不断塌陷的深坑!深坑边缘,残存的裂蹄部落战士在绝望中哀嚎奔逃,却被无形的重力死死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光幕视角猛地拉近!聚焦在深坑边缘!
老督军“血蹄”全身浴血,巨大的牛角断了一根,一条手臂不翼而飞。他仅存的独臂死死抓着一面残破的、绘着牛头图腾的战旗旗杆,将其深深插入龟裂的大地,试图用身体为身后一群蜷缩在岩石缝隙中的牛头人妇孺抵挡那毁灭性的威压!他布满血污的脸上充满了绝望的疯狂,正对着光幕的方向,张开染血的巨口,似乎在无声地嘶吼着什么。凯恩从他的口型中,清晰地读出了两个字:“酋——长——!”
而在血蹄身后不远处,一个被母亲死死护在怀中的牛头人幼崽,那双纯净、恐惧、充满泪水的眼睛,正茫然地望向天空那轮毁灭的太阳…
“地核沉沦…禁咒…”凯恩的血液瞬间冻结!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格鲁姆要彻底抹去裂蹄部落!血蹄…那些孩子…
“不——!!!”一股撕裂灵魂的剧痛和滔天的怒火,如同沉寂的火山在凯恩体内轰然爆发!超越了对黑德森的敬畏,超越了法则领悟的渴望,只剩下最原始的、守护家园的疯狂!
“送我回去!!!立刻!!!”凯恩的意念如同狂暴的雷霆,狠狠冲击着意识深处的空间核心!他不再管什么修复度,不再管什么能量消耗!他只有一个念头——回去!
“强制回归请求…能量储备不足…位面壁垒强度过高…强行撕裂需燃烧核心储备…失败风险87%…” 空间冰冷的提示带着巨大的风险警告。
“燃烧!给我开!!!”凯恩的意志不容置疑!他左手猛地拔出深深嵌入岩石的裂地图腾柱!柱身上那道暗金色的法则刻痕瞬间亮到极致,土黄色的光芒如同沸腾的熔岩!他将全身残存的所有力量——新领悟的大地脉动玄奥、力量凝聚玄奥、八门遁甲压榨的生命力、【不灭狂躯】的绿光、霸气的意志——毫无保留地、疯狂地灌注进图腾柱中!甚至引动了胸口那道次元风刃的残余法则之力!
“给我——开啊啊啊!!!”
伴随着凯恩如同濒死凶兽般的咆哮,他双手高举过载到极限、发出不堪重负嗡鸣的裂地图腾柱,对着面前空无一物的空间,狠狠劈下!目标直指光幕中血色荒原的坐标!
轰——咔嚓——!!!
图腾柱落下的瞬间,并非砸在实物上,而是砸在了一层无形的、坚韧无比的空间壁垒之上!一道刺耳的、如同玻璃被巨力强行撕裂的爆鸣响彻孤峰!一道扭曲的、闪烁着混乱能量流光的空间裂缝,在柱尖前方被狂暴的力量硬生生撕扯开来!裂缝内部是狂暴的位面乱流,另一端,隐隐传来血色荒原那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和族人的绝望哀嚎!
代价是巨大的!裂地图腾柱柱身上那道暗金色的法则刻痕,在强行撕裂空间壁垒的反噬下,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细密裂纹!内部流动的土黄色光芒变得紊乱、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柱体本身也发出痛苦的呻吟!
凯恩看也不看,拖着光芒黯淡、裂痕蔓延的图腾柱,如同扑火的飞蛾,一头扎进了那道极不稳定的空间裂缝之中!身影瞬间被狂暴的乱流吞没!
在他消失的刹那,一道无形的、极其隐晦却浩瀚如星海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瞬间扫过孤峰平台,扫过那道正在急速弥合的空间裂缝残留的法则涟漪。这神识中带着一丝惊疑和探究,仿佛在问:“强行撕裂空间?如此粗糙的法则运用…何人?”
空间裂缝瞬间闭合,只留下一道微弱的法则涟漪在孤峰平台上荡漾开来,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
黑德森静静地看着凯恩消失的地方,看着那道缓缓平复的空间涟漪,又低头看了看地上那个米粒大小、深不见底的孔洞。他灰白色的眉毛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最终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鲁莽。”
随即,他再次转身,面向云海,石剑轻抬,继续牵引着无形的法则,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
血色荒原,地核沉沦禁咒之下。
毁灭的暗黄色光球已坍缩到极致,散发出的光芒让太阳都黯然失色!恐怖的引力拉扯着地面的一切,深坑边缘的岩石不断崩塌滑落。血蹄督军用残躯死死抵住战旗,独臂的肌肉因过度用力而撕裂,鲜血染红了旗杆。他身后的妇孺发出绝望的哭泣。
格鲁姆法杖即将挥下,完成这最后的毁灭审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
血蹄督军身后那片被禁咒威压凝固的空间,毫无征兆地爆裂开来!一道扭曲的、闪烁着混乱能量的空间门被硬生生撑开!
一个浴血的身影,如同从地狱归来的魔神,从中一步踏出!
是凯恩!他浑身布满新旧交叠的伤痕,胸口那道淡青色的次元风刃伤口因强行撕裂空间而再次崩裂,鲜血淋漓!他手中的裂地图腾柱光芒黯淡,柱身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那道暗金色的法则刻痕更是如同破碎的瓷器,内部光晕紊乱欲灭!
但他牛眼赤红如血,燃烧着焚尽一切的怒火!目光瞬间锁定了悬浮在毁灭光球之下、背对着他的“大地守护者”格鲁姆!
没有言语!没有咆哮!只有最纯粹、最极致的杀意驱动!
凯恩双脚狠狠踏在濒临崩溃的大地上!【万法共鸣】超频运转!强行沟通、引动脚下这片被格鲁姆法则肆虐、濒临破碎的大地深处,那最后一丝微弱的地脉哀鸣!
“脉动——!!!”
嗡!一股微弱却带着悲怆共鸣的脉动波纹从他脚下散开,瞬间连接了大地!
他双手紧握布满裂痕的图腾柱,将体内残存的、在盘龙世界领悟的所有大地脉动玄奥、力量凝聚意志,不顾图腾柱本源的哀鸣,疯狂地、毁灭性地灌注进去!柱身发出濒临破碎的刺耳鸣响!
“给我——死!!!”
凯恩的身影化作一道血色流光,图腾柱拖在身后,撕裂凝固的空气,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朝着格鲁姆毫无防备的后脑,狂猛绝伦地砸落!柱身之上,灰黄色的法则光芒最后一次、也是最耀眼的一次爆发!凝聚了他所有的愤怒、领悟和守护的意志!
“这一柱——叫地脉之怒!!!”
怒吼如同濒死巨兽的咆哮,瞬间压过了禁咒的轰鸣,响彻整个血色荒原!
格鲁姆似乎察觉到了背后的致命威胁,枯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愕,猛地想要转身!但,迟了!
轰——!!!!!!!
裂地图腾柱,裹挟着灰黄色的法则怒涛,结结实实、毫无花哨地砸在了格鲁姆那颗象征着土系法则权威的头颅之上!
法则碰撞的光芒瞬间吞噬了一切!
“检测到高强度跨界法则碰撞…能量逸散吸收中…空间核心修复度提升至15%…警告:载体‘裂地图腾柱’本源遭受不可逆损伤(法则过载性碎裂),需高等神性物质进行本源级修复…否则将彻底崩毁…” 冰冷的提示音在凯恩意识深处响起,淹没在爆炸的轰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