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何尝不心痛？
但他比李红更清楚王策的可怕，那坚固得超乎想象的城墙，那威力惊人、落地即炸的诡异炮弹，那精准狠辣的燧发枪，还有夜里那令人绝望的严密防守……都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棘手。
这下好了，外面的士兵没法睡个好觉，他们三个也别想睡。
李岩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小妹，稍安勿躁。”
“王策此人，深谙守城之道，器械精良，军心可用。强攻，代价太大。”
红娘子郁闷的说道：“那怎么办？难道就看着他缩在乌龟壳里，继续用妖法屠杀我们的兄弟吗？！”
“等他把我们的兵都杀光吗？！大哥，让我去吧！，我有办法。”
李岩目光一凝：“你有什么办法？”
李红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刺杀！”
“延安府依山傍河，地形复杂，总有守备松懈之处，我轻功好，趁夜潜入城中，找到王策，杀了他，只要他一死，城内必定大乱，到时候我们趁乱攻城，必能一举而下。”
“不行！”
李岩断然否决，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太危险了，王策是最高将领，身边必有高手护卫，或是什么保命的手段，城内如今戒备森严，昨夜你也见识了，你这是去送死。”
李红急得跺脚：“大哥！难道还有比看着兄弟们白白送死更危险的吗？我李红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只要能除掉王策这个祸害，为兄弟们报仇，死又何惧？！”
她眼中闪烁着疯狂和执拗，坚定地说道：“你不让我去，我就自己去，谁也拦不住。”
看着义妹那决绝的眼神，李岩沉默了。
他知道李红的性子，一旦认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而且他内心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在巨大的伤亡和僵局面前，也终于被一股不甘和狠戾压断了，或许这孤注一掷的刺杀，真是打破僵局的唯一办法？
李岩沉默了许久，久到帅帐内的空气都快要凝固。
最终，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李红，声音沙哑而沉重：“……你有几成把握？”
李红毫不犹豫地回答：“五成！不成功，便成仁！”
李岩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决断。
“好！你去！但记住，事不可为，立刻撤退！在大哥这里，你的命，比王策的命重要！”
李红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大哥放心！”
女孩重重一抱拳，转身就冲出了帅帐，身影迅速消失在浓重的暮色之中。
李茂看着姐姐消失的方向，又看看一脸凝重的大哥，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帅帐内，只剩下李岩兄弟俩呼吸的声音，掩盖不住他们内心的重压。
夜，深沉如墨，没有星月，只有呼啸的寒风掠过光秃秃的山梁和冰冷的延河水面。
延安府东侧，靠近山脉的一处相对偏僻的城墙段，这里山势陡峭，城墙依山而建，巡逻的密度不如其他方向。
一道纤细如狸猫般的黑影，如同壁虎般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城墙，利用砖石间的缝隙和微小的凸起，悄无声息地向上攀爬。
李红换了一身黑色夜行衣的李红，她动作轻灵迅捷，每一次借力都精准无比，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夜风卷起她的衣角，吹在脸上很清凉。
但她心中燃烧的仇恨之火足以驱散一切寒冷。
李红像是壁虎一样，贴在城墙上慢慢攀爬。
城墙上，两名巡逻的士兵脚步匆匆地走过。
他们的注意力虽然很高，但毕竟一天一夜的鏖战下来，已经疲惫了。
巡逻的人丝毫没有察觉到下方紧贴城墙的致命威胁。
李红抓住巡逻队走过的间隙，猛地发力，如同鬼魅般翻上了城头，迅速隐入一处垛口的阴影里。
等下一队巡逻的脚步声远去后，李红如同融入夜色的轻烟，悄无声息地滑下城墙内侧，消失在城内错综复杂的街巷阴影之中。
天色微明。
城内一处靠近府衙、临时搭建的粥棚附近，李红穿着破旧单衣，她蓬头垢面，蜷缩在街角瑟瑟发抖的身影。
李红引起了几个正在附近巡逻的天策军士兵的注意。
“唉，又一个可怜人。”
一个年轻的新兵叹了口气，看着那“孤女”单薄的身影在寒风中发抖的样子，心生恻隐。
另一个老兵也动了恻隐之心。
“这兵荒马乱的，也不知道从哪逃难来的。”
“看着怪可怜的，饿坏了吧？”
“走，带她去粥棚，好歹讨碗热粥暖暖身子。”
几个士兵走上前，尽量放柔了声音。
“姑娘？姑娘？别怕，我们是天策军的。饿了吧？跟我们走，那边有粥棚。”
李红心中冷笑，面上却装出惊恐无助的样子，像一只受惊的小鹿，怯生生地点了点头，任由士兵们将她带到了府衙旁边一个热气腾腾的粥棚。
粥棚里已经排起了长队，等待施粥的百姓虽然大多面色平和，秩序井然。
百姓脸上并没有李红想象中那种被围困的绝望和麻木，空气中弥漫着粟米粥的清香和柴火燃烧的气息。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端着热气腾腾的粗陶碗，满足地啜了一口，对旁边的人感慨：“王大人的粥，稠着呢！”
“这兵荒马年的，能喝上这么一碗稠粥，知足喽！比在外面被闯贼抢光杀光强万倍！”
“是啊，要不是王大人收留，我们娘俩早就冻死在路上了。听说库里的粮食还够吃几个月呢，不怕。”
旁边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接口道，轻轻拍着怀里的孩子。
“听说王大人是太平道的仙人，能源源不绝的变出粮食！”
“有王大人和天策军在，闯贼打不进来！昨天那炮仗，轰得多响！炸得闯贼哭爹喊娘。”
个精壮的汉子挥了挥拳头，语气充满了信心。
李红默默地排在队伍后面，捧着士兵塞给她的一个粗陶碗，听着周围百姓低声的交谈，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这和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城内没有恐慌，没有混乱，没有对未来的绝望。
怎么办？
现在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