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长安浑身发抖,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娘呢?”
“娘还不知儿。”李大柱的眼神彻底黯淡下去,像两盏即将熄灭的油灯:“娘……和二婶她们去二春峡打水了……”
“你怎么没去?!”刘长安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却发现指间攥着的只有一把骨头。
李大柱的眼泪在脏污的脸上冲出两道沟壑:“娘让俺……把最后半亩地卖了……给幺弟请郎中……\"他枯枝般的手指深深抠进泥土,“俺跑遍了全镇……没人要这旱死嘞田啊...\"
刘长安的手无力地垂下。
五十里山路,娘拖着虚弱的身子,在烈日下蹒跚而行。以往都是李大柱挑着水桶往返,如今……
刘长安沉默良久,突然拽着李大柱进了昏暗的土屋。在对方茫然的目光中,他凭空变出一袋白米,又兑换出一把匕首,利落地划开米袋。
“哗啦啦——”
雪白的米粒倾泻进空荡荡的米缸,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李大柱像根木头般杵在原地,干裂的嘴唇不住颤抖。
一袋、两袋……刘长安机械地重复着动作,直到米缸堆起小山般的米堆。“这些够吃很久。”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现在,去把爹找回来,让幺弟……入土为安。”
李大柱踉跄上前,枯瘦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把米,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真是米……真是米……”他将几粒生米塞进嘴里,混着泪水咀嚼,“俺小时候在县城里吃过…….就是这个味儿……”
“快去。”刘长安催促道。
“哎!好!”李大柱如梦初醒,捧着米就往外冲,却在门口猛地刹住脚。“俺……俺不去!”他突然转身,死死抱住米缸,“俺得守着!俺怕米会跑!”
“米怎么会跑?”刘长安皱眉。
李大柱浑浊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清明:\"那这米……是从哪儿出来的?\"
他枯瘦的手指深深掐进米堆,仿佛下一秒这些粮食就会消失不见。
刘长安一时语塞,突然挥手将米缸里的米全部收回鸣器空间。
“米!米又没了!”李大柱扑到空荡荡的米缸前,撕心裂肺地哭嚎着,干瘦的手指在缸底抓出刺耳的声响。
刘长安再次挥手,白花花的米粒又凭空出现,堆得冒尖。
“看清楚了吗?”他按住李大柱颤抖的肩膀,\"米就在这儿,想有就有。现在快去把爹找回来。”
“二狗……”李大柱仰起脏兮兮的脸,眼中闪着敬畏的光,“你……你成仙了?”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刘长安随口吟道。
“啥、啥意思?”
“就是说……”刘长安抬脚轻踹了他一下,“咱家有没有米,全凭老子一句话!还不快滚去追爹!”
”哎!这就去!”李大柱慌慌张张往外跑,半路又折返,抓了把米死死攥在手心,“俺……俺怕爹不信……”
刘长安叹了口气,取出瓶矿泉水,当着他的面拧开喝了一口递过去:“这是水,拿着路上喝。爹看见这个瓶子,准信你的话。\"
“水不是黄色儿吗?”李大柱捧着晶莹剔透的塑料瓶,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手指都不敢用力:“俺……俺这就去!”说罢,瘦小的身影如离弦之箭般蹿出了茅草屋。
刘长安和赵世玉相对而立,静默无言。
半晌,刘长安终于开口:“按第三套方案执行吧。”
赵世玉颔首。他们曾在指挥车上针对各种可能遭遇制定的第三套方案——利用村民的迷信心理,假借神灵之名快速聚拢人心,带领村民脱贫致富。
鸣器的所有权将归赵世玉所有。毕竟刘长安已有圣级鸣器,孙有才的鸣器也即将升阶,倒不如全程充当辅助,做个顺水人情。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刘长安打量着两人满身污垢的模样,“要装神弄鬼,总得先捯饬得像个人样。”他从鸣器空间取出一套衣物,”咱俩身材差不多,借你一套。先洗干净再说。”
赵世玉低头看着自己一搓就能掉下泥丸的胳膊,难得露出一丝窘迫:“行。”
随着几道白光闪过,一个雕花浴桶、瓶装沐浴露、洗发水相继出现在泥地上。刘长安又取出一面落地镜和换洗衣物,最后举着搓澡巾问道:”搓澡巾要不?”
“你鸣器里是开了杂货铺吗?”赵世玉嘴角抽了抽,”留着吧,这身体起码两年没沾过水了。”
刘长安耸耸肩,转身走出屋子。
下一秒,他的身影便消失在原地,出现在自己鸣器空间内的四合院里。
热气腾腾的浴池正泛着粼粼波光,他长舒一口气,整个人没入温暖的水中。
……
收拾干净的刘长安和赵世玉来到村口的老槐树下。
这棵百年古树虬枝盘曲,树皮皲裂如龙鳞——\"槐\"字拆开便是\"木\"与\"鬼\",取游子魂归故里之意,是这一带村落世代相沿的风俗。
槐树旁矗立着李家村的祖庙,檐角的风铃在热风中叮当作响。刘长安从庙里取出铜锣,铜锣表面布满岁月侵蚀的斑驳痕迹。
他抡起锣槌,“砰”,沉闷的锣声顿时在荒芜的村落上空回荡。
这面锣历来只有大事才会敲响——或是征调徭役,或是筹措赶考盘缠。
而这两年,每次锣声响起,都意味着要同邻村械斗,争水夺粮。
陆陆续续有村民拖着虚浮的脚步聚拢过来。他们个个面如菜色,却都攥着棍棒——男人们提着锄头扁担,妇人们甚至抄着擀面杖。
走在最前头的李家族老拄着拐杖,浑浊的老眼在看清来人时蓦地睁大。
“牛娃,二狗子……”族老颤巍巍举起枯枝般的手指,“恁这是……”他眯起昏花的老眼,打量着两个突然焕然一新的后生——虽然容貌未改,但那身光鲜的绸缎衣裳,那挺直的腰板,尤其是眉宇间迥异往昔的神采,都透着说不出的古怪。
刘长安向赵世玉递了个眼色。
赵世玉整了整衣襟,向前迈出一步。阳光下,他缎面的衣袍泛着粼粼光泽,衬得整个人宛如谪仙。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如洪钟般在村口回荡:
“吾乃九天应元府世玉仙君!”这一声喝出,惊得老槐树上的乌鸦扑棱棱飞起,“此番大旱四载,实乃东海孽龙作乱——”他忽地双手擎天,宽大的袖袍如云般展开:“幸得玉皇大帝亲斩妖龙,永镇九幽!”
赵世玉顺势拂袖,声若雷霆:\"玉帝悯尔等疾苦,特遣本君下凡济世!\"他袖中暗藏的彩色塑料片随风飘散,在阳光下显出七彩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