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商人哈桑的驼队抵达长安西市那日,整条街都飘着异域香料的气息。
他披着金线刺绣的锦缎斗篷,腰间别着一把镶满绿松石的弯刀,身后跟着十几个皮肤黝黑的昆仑奴,扛着沉甸甸的檀木箱笼。最引人注目的,是领头骆驼背上那个水晶琉璃匣——阳光下,匣中隐约可见琥珀色的液体微微晃动。
“苏掌柜!”哈桑大笑着跨进“忘忧居”,胡子上的银铃叮当作响,“我带来了你绝对没见过的宝贝!”
苏晚正和崔衍清点面饼库存,闻言抬头。只见哈桑神秘兮兮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琉璃瓶,瓶身雕着繁复的葡萄藤纹,瓶口用蜜蜡封得严严实实。
“海底蜜!”他晃了晃瓶子,琥珀色的浓稠液体缓缓流动,在阳光下折射出金芒,“来自波斯湾最深处的蜂巢,十年才得这一瓶!,抹在面上,神仙都馋!”
崔衍狐疑地凑近,鼻尖刚贴近瓶口,就闻到一股醉人的花香——像是玫瑰混着柑橘,又带着一丝陌生的辛辣。
“这玩意儿……能吃?”
哈桑哈哈大笑,指甲挑开蜜蜡,用银勺蘸了一点,直接抹在柜台上的一块干嚼面上。面饼瞬间被浸润,泛着诱人的油光。
“尝尝?”
崔衍犹豫着掰下一小块,刚入口就瞪大了眼睛。
那蜜糖不像中原蜂蜜般清甜,而是浓烈得近乎霸道——花香在舌尖炸开的瞬间,一股暖流直接从喉咙滑进胃里,整个人像泡在温泉中般舒畅。更奇妙的是,回味竟带着微微的酒香,让人忍不住想再吃一口。
“怎么样?”哈桑得意地捻着胡须,“这一瓶,换你们十箱面饼!”
苏晚刚要答应,药柜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咳。
孙思邈不知何时站在了阴影处,白须无风自动。老道慢悠悠踱过来,枯瘦的指尖在瓶口一抹,凑到鼻前嗅了嗅,突然冷笑:
“南海迷魂花,食久成瘾,三月断肠——哈桑掌柜好算计。”
满堂哗然!
哈桑脸色骤变,猛地后退两步,右手按上了弯刀。崔衍的横刀瞬间出鞘三寸,却被苏晚按住。
“不过——”孙思邈话锋一转,从袖中抖出个青瓷瓶,“若掺入老夫的黄连粉,倒是戒毒良药。”
他拔开瓶塞,一股苦味弥漫开来,柜台上的“海底蜜”竟像活物般缩了缩!
“一箱面饼换五瓶,如何?”老道眯起眼睛,“当然,我要没加料的那种。”
哈桑的额头渗出冷汗。
他盯着孙思邈看了半晌,突然放声大笑,银铃胡子乱颤:“老神仙果然名不虚传!”
随着击掌声,两个昆仑奴抬进个鎏金箱子。掀开盖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瓶晶莹剔透的“海底蜜”,瓶底沉着真正的金色蜂巢。
“成交!”
阿沅好奇地凑近,指尖刚碰到蜂巢,突然“呀”地缩回手——那蜂巢居然是温热的!
“活巢运蜜……”孙思邈瞳孔微缩,“你们用了火浣布?”
哈桑笑而不语,却从怀中取出一块巴掌大的白色织物。看似棉麻,却在烛火映照下泛出金属光泽。
“天竺火鼠毛织就,入火不焚。”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苏晚,“若姑娘有兴趣,下次我带整匹来换……火锅方子。”
当夜,忘忧居后院支起铜锅。
哈桑带来的昆仑奴表演刀舞助兴,弯刀划过的轨迹在空中凝成银线。苏晚把“海底蜜”浇在刚炸好的面饼上,撒上胡麻,香气引得隔壁酒楼的厨子扒在墙头张望。
“敬新朋友!”哈桑举杯,琉璃盏中的葡萄酒红如鲜血。
众人正要碰杯,孙思邈突然按住阿沅的手腕。老道盯着哈桑的酒杯——液面竟浮着几不可察的蓝沫!
“叮!”
崔衍的刀鞘打翻了那杯酒。泼洒的酒液在青石板上“滋滋”作响,腐蚀出蜂窝状的凹坑。
“安禄山给了你多少陨铁粉?”苏晚的匕首已抵在哈桑喉间。“范阳的盐引?还是......”
她突然用刀柄挑起哈桑的衣领——胡商锁骨处赫然烙着个狼头印记,伤口还泛着新鲜的蓝光!
后院的梧桐树上突然传来\"咔嚓\"轻响。
阿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崔衍扑倒在地。一支淬毒的弩箭擦着她的发髻钉入土中,箭尾缠着的蓝绸在月光下妖异非常。
\"房顶!\"
苏晚甩出匕首的刹那,三道黑影从檐角掠过。他们穿着波斯风格的软甲,但腾挪间分明是中原武功的路子——安禄山竟把叛军训练成了胡商护卫!
哈桑趁机滚向院门,却被孙思邈的藤杖点中后心。老道袖中飞出七根金针,精准刺入胡商周身大穴:
\"说!驼队里还有多少掺毒的蜜?\"
哈桑的嘴角突然扭曲,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笑:\"你们......已经......吃......\"
话音未落,他的天灵盖突然爆开,数十条蓝丝破颅而出!
五更时分,他们在哈桑的驼队里发现了更骇人的东西——
三只水晶蜂箱!
每只箱里都爬满拳头大的蓝翅蜜蜂,它们的尾针泛着金属光泽,腹部分泌的正是\"海底蜜\"。箱底压着张羊皮地图,标注着终南山几处隐秘的蜂场。
\"安禄山在培育毒蜂......\"崔衍的刀尖在地图上划出火星,\"他想让整个长安都变成傀儡!\"
孙思邈却盯着泪晶里困住的蓝丝,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不对,这些丝线在模仿人的经脉走向......\"
他忽然抬头看向东北方——那是骊山地宫的方向。
\"不是控制,是替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