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坤自认为结合着“历史”记述,他已经将乌老大等人的心理状态、行动逻辑揣测得差不多。
而事情也的确是如此。
乌老大等人本来是按惯例,定期去灵鹫宫上缴供奉物资,偶然发觉天山童姥似乎身体抱恙,正是非常虚弱的时候。
他们一来长期受到灵鹫宫的压制苛待,尤其各个身中生死符、发作时当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早就想要反抗。二来更怕童老姥当真不久于人世,又把这生死符传入到别人手中,从此各洞各岛永世不能翻身……于是立即就生出了反意。
生出反意也就罢了,乌老大几个恰好胆子都大,竟然再次悄然潜入灵鹫宫打探,一不小心还被个不会武功的女娃娃撞见,只好出手将女娃娃捉了回来。
敢在灵鹫宫里捉人……以他们的经验,哪怕剥几层皮下来也不够罚的。这下子更是不得不反,并且不得不尽快造反。
然而灵鹫宫就像一座大山,常年压在他们每个人的心头,以区区几个洞岛的实力,显然不足以推翻这座大山。众人一致认为,必须联合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力量一齐发难,于是一通商议,策划了“万仙大会”。
兹事体大,又是举旗造反这等敏感机密,几个人唯恐泄密,更恐怕来人不齐、声势不壮,于是在如何通知其他洞岛上都颇费了脑筋——
他们约定好,在场的几位洞主岛主各自传讯派遣心腹使者,亲自登门去通知附近的洞岛、郑重送上独特信物,确保对方洞主岛主亲自参会,如此已能覆盖一百零八个洞岛中的绝大部分。
至于实在位置偏远、路途不畅的零星几个洞岛,则是连续数日发送信鸽,只写明事由、地点和时限,令其洞主岛主亲自带队,到约定地点来领取信物赴会。
事急从权,几人预计要想成功反上天山,最多只能等个把月的时间。若实在聚不齐一百零八洞岛,也只能罢了。
倘使哪一位洞主岛主阴差阳错未能参会,等到他们诛灭灵鹫宫后,再无生死符解药,以致毒发遭难,那也只能怪命运不济了……
其中,乌老大的乌木洞地处川南、接近滇北,他派出的信使们分了东南西北四路,由近及远通知附近的各洞各岛。
于是,第一批就来了神农帮传讯。
那名使者到达后发现司空玄已经内力尽失,神农帮已经加入了所谓天南盟,本来打算扭头就走的。
结果却听说目前主持天南盟事宜的无量剑掌门人竟曾击退了灵鹫宫使者,并且直到现在都安然无恙。
不仅是他们无量剑派安然无恙,就连神农帮目前也好端端的。
而碰巧的是负责向南联络的这名万仙大会使者,其实正是乌老大的师弟。乌老大是联络举事的核心人物,这师弟也隐约了解到一些端倪,于是立即向司空玄提出引见,同样找上了无量山来。
见到左子穆和辛双清两位掌门,那位使者便说天南海北一百零八个洞府即将汇聚一堂,在长安以南、川陕交界的山岭中召开一场盛会,听闻无量剑两位掌门功夫高强、德行高深,恳请两位掌门莅临出席。
言辞之间,又不免大肆渲染缥缈峰灵鹫宫之可怕,甚至断言:几个月前灵鹫宫圣使暂且退去,不过是因为天山距此路途遥远、调集高手需要耗费时日,不出多久定要卷土重来、杀上无量山,甚至于片甲不留、斩草除根……
说到最后话锋一转,又拉回到万仙大会上,只说参加万仙大会的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与灵鹫宫全都颇有渊源。倘若两位掌门赏脸参会,或许各洞各岛可以从中斡旋、保住无量剑派。
左子穆与辛双清是第一次听说什么“三十六洞七十二岛”,当时拿不定主意,只是先用客套话应付着。
那位乌木洞师弟却颇聪明,也不多言,直接放下参会信物,说两位要来便来,自己还有下一家正主儿赶着通知,不便久留。说完便抱拳告辞、匆匆赶走了。
这一招果然有效。左、辛两位掌门本来就对神秘的缥缈峰灵鹫宫颇为忌惮。毕竟几个月前若不是张坤帮忙,说不定整个无量剑派已经遭了神农帮的毒手。
而当时神农帮只不过是奉了灵鹫宫之命行事。
后来从神农帮司空玄等人口中,他们更听说了灵鹫宫上下行事诡异狠毒,这些年已经荼毒了不少江湖侠士。
几相综合下来,再加上灵鹫宫圣使符敏仪已经找上过无量山,左子穆和辛双清不由更添忧虑。
他们二人连夜商议,都觉得不管那万仙大会是什么来头,自己都该亲自前去查探一番。
不过张坤离开大理前曾吩咐,让他们约束盟众、听从国主段誉的号令行事,于是又联袂到大理城中求见皇帝。
段誉此时已经做了小半年皇帝,宫廷内外诸般事务都基本上手,天南盟内主要的三股势力也已经稳定,对于两人的去留自无不可,只是遇到江湖熟人不免犯了老性子,引经据典唠叨一阵,令两人务必少生事端、慎打戒杀,更要以自身安全为要。
于是左子穆和辛双清两人拿好万仙大会的信物,立即收拾行装启程。既是赶赴川陕交界,他们便直接一路北上,翻过滇蜀之交的崇山峻岭、纵跨沃野千里的天府之国。
这么昼夜赶路,两位掌门却也不忘了探听各方江湖传闻。而正是在成都城中,他们竟听到了“聚贤庄大战”的信息,大理国国师张坤威震中原、再次声名大涨,许多滇云地界出身的苗人汉人彝人都不由与荣有焉,而左、辛两人就更加喜不自胜。
欣喜之下,他们径直从川北地界转道,直奔着河南而来,准备找到张坤后再一起去长安城南参会。
两人的算盘打得却好,他们如今功夫今非昔比,可是参加这么个来路不明的万仙大会,不免内心惴惴。而张坤好歹是天南盟盟主,更是如今冠绝天下的大高手……届时,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倚仗张坤保护,有什么重大事宜需要决断的,也完全可以请张坤做主。
左子穆与辛双清急惶惶地日夜兼程,只用数日就来到了洛阳城。这时候距离聚贤庄英雄会自然已经过去了多时,张坤等人后来的下落暂且不明,两人又一阵商议,索性就在洛阳城内稍作驻留。
天南盟的势力连滇云都覆盖不完,更无法触及中原,他二人离开大理国后就断了情报渠道,而洛阳城是大宋数一数二的大城,人员稠密、往来频繁,在此打探消息最是便利。
没想到几日之后,却在市集上偶遇了张坤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