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私人医院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森冷的寒意从苏夭夭身上弥漫开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沈听澜额角渗着细密的汗,小心翼翼地汇报:“嫂、嫂子,陆哥没事,腿上的伤口看着吓人,其实不算太深,我已经仔细缝合了,保证不会留下一点疤痕!”他咽了口唾沫,自家好友这媳妇儿,气场太吓人了,简直比陆阎发火时还恐怖百倍!
苏夭夭面沉如水,黑曜石般的眸子深不见底,只淡淡“嗯”了一声,那声音却像是淬了冰,不带丝毫温度。
陆阎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浅笑,伸手想去拉苏夭夭的手,却被她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戾气微微阻隔。
从医院出来,夜幕早已低垂,浓稠得化不开。
苏夭夭亲自将陆阎抱上车,动作轻柔,与她此刻浑身散发的暴戾气息形成鲜明对比。
“去偏僻点的地方。”她冷冷开口,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车内,除了陆阎偶尔的轻咳,再无其他声响。
陆川寒和沈听澜大气不敢出,连平日里最跳脱的江逾白和话少的顾凌川都感受到了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周岳将车开到一处废弃多年的公园外,恭敬道:“苏大师,这里平时绝不会有人来。”
苏夭夭抱着陆阎,径直下了车。
她步履平稳,仿佛怀中抱着的不是一个成年男子,而是一片羽毛。
陆阎靠在她肩窝,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清冷的幽香,那股熟悉的、让他安心的气息,奇异地抚平了他心中的躁动与自卑。
顾凌川、陆川寒、沈听澜等人也连忙跟上。
“谁带了全国地图?”苏夭夭头也不回地问,声音依旧冰冷。
“我这里有电子版,也有纸质的应急版。”顾凌川沉声应道,从随身的战术包里取出一卷折叠整齐的地图。
苏夭夭接过地图,随手一扬,一张空白符纸从她袖中飞出,迎风便涨,瞬间化作一张宽大的软榻悬浮在半空。
她小心翼翼地将陆阎放在符纸软榻上,动作温柔至极。
做完这一切,她才将地图在面前的空地上摊开。
接着,她手腕一翻,一个古朴的龟壳和三枚沾染着岁月痕迹的铜钱出现在掌心。
“哗啦啦——”
铜钱在龟壳中摇晃,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随着苏夭夭指尖微动,三枚铜钱被抛出,精准地落在摊开的地图上。
她的目光落在铜钱指示的位置,纤细的手指点了点:“这是哪里?”
顾凌川凑近一看,迅速定位:“这……好像是叫白桦镇的地方,隶属邻市,颇为偏僻。”
“走吧!”苏夭夭言简意赅,起身就要带路。
顾凌川皱眉:“苏大师,现在出发,即便是最快的交通工具,恐怕也要明天一早才能抵达白桦镇。”
苏夭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不用那么麻烦。”
她领着众人,陆阎则稳稳地坐在那悬空的符纸软榻上,由无形的力量托着,紧随其后。
一行人来到公园深处,一处更为荒僻、阴气森森的角落。
只见苏夭夭指尖快速掐了几个繁复的法诀,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沉而古老。
四周的空气开始扭曲,阴风阵阵,隐约间仿佛有鬼哭狼嚎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片刻之后,一辆散发着幽幽青光的古旧马车,由两匹通体漆黑、眼冒红光的鬼马拉着,悄无声息地从虚空中缓缓驶出,停在众人面前。
那鬼马似乎察觉到了陆阎身上纯正的帝王紫气,不安地刨着蹄子,发出一阵阵嘶鸣,竟不敢上前。
苏夭夭眉头微蹙,她并指如剑,在自己白皙的手腕上轻轻一划,殷红的鲜血渗出。
她以指尖蘸血,迅速在空中勾勒出一道复杂的符文,屈指一弹,那血符便没入陆阎体内。
“阿阎,你身上的紫气太盛,它们会害怕。我暂时帮你隐匿起来,别担心。”她的声音难得地带上了一丝柔和,目光落在陆阎身上时,眼底的暴戾也稍稍收敛。
陆阎深深看着她,点了点头,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
苏夭夭转头对周岳道:“周岳,你不用跟着了,把车开回去。”
“是,苏大师!”周岳如蒙大赦,他虽然能打,但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是真心发怵。
鬼车内,空间比想象中宽敞。
苏夭夭让那张载着陆阎的符纸软榻也一同飘了进来,围绕在马车周围,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浓郁的鬼气隔绝在外。
马车行驶起来悄无声息,速度却快得惊人。
车窗外,是不断倒退的模糊光影,以及时不时传来的恶鬼咆哮:
“好香……是人类的气息!”
“你不要命了!没看见那位大人周围的符纸吗?那是道家大能!”
“还我命来——!”
“我要杀了你们……”
顾凌川端坐在角落,面色还算镇定,但额角不断渗出的冷汗和紧握的拳头还是出卖了他的紧张。
沈听澜和陆川寒则没那么好的定力,两人一左一右,死死抓着顾凌川的胳膊,脸色发白,身体微颤,活像两只受惊的鹌鹑。
苏夭夭却仿佛置身事外,根本没理会那三人的窘态,只是柔声问陆阎:“阿阎,可有觉得不舒服?”
陆阎拉着苏夭夭冰凉的手,轻轻摇了摇头:“无事。”他能感觉到,她隐藏他紫气的符文非常精妙,并未让他感到任何不适。
约莫半个时辰后,鬼车缓缓停下。
车夫那沙哑的声音传来:“大人,到了。”
苏夭夭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三支清香点燃,递给车夫:“这是你的报酬。”
“谢大人赏。”鬼车夫接过清香,如获至宝,身形连同马车一起渐渐淡去,消失在原地。
众人下车,发现身处一片阴森森的原始密林之中,四周古木参天,遮天蔽日,连月光都难以穿透,空气中弥漫着腐朽潮湿的气息。
沈听澜和陆川寒同时搓了搓手臂,只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嫂、嫂子,我们跑到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来做什么啊?”
苏夭夭没理会他们,先是将陆阎连同符纸软榻安置在一块相对平坦的空地上。
她看着陆阎板板正正坐着的样子,微微蹙眉,心想:“这样好像不太舒服,也不能靠着。”
意念一动,那符纸软榻又开始变换形态,椅背升高,扶手延展,片刻间竟化作一张华丽霸气的王座!
苏夭夭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觉得顺眼多了。
然后,她才漫不经心地回答沈听澜:“等人。你们几个,老实待在阿阎身边,寸步不离。否则,死了可别怪我没提醒。”
话音未落,她手中已多出数枚闪烁着微光的阵旗。
她身形飘忽,将一枚枚阵旗精准地插入陆阎等人周围的地面,随着阵旗落下,沈听澜等人明显感觉到周围的阴寒之气被隔绝开来,身体也暖和了不少。
给陆阎布置好隐匿阵和守护阵后,苏夭夭抬头望了望四周,自言自语:“还得布个困阵,万一那家伙想跑了怎么办。”
说着,她脚尖轻点,整个人竟站在符纸上飞起,立于半空之中!
“卧槽!”沈听澜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惊呼出声,“陆哥,嫂子她……她在飞啊!”
陆阎“嗯”了一声,深邃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半空中那道娇小却充满力量的身影。
月华之下,她衣袂飘飘,宛如九天玄女降临,神圣而强大。
看着这样的苏夭夭,陆阎心中那股自卑感再次翻涌上来。
他,一个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废人,真的配得上如此耀眼的她吗?
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黯淡了几分。
苏夭夭并未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她凌空而立,素手挥扬,一枚枚阵旗如流星般射向密林深处的各个方位,精准无误。
随着她口中吐出古涩的咒文,一道道肉眼不可见的能量丝线将这片区域彻底封锁,一个强大的困阵已然布下。
做完这一切,苏夭夭才飘然落下,回到陆阎身边。
陆阎见她过来,连忙收敛起心中的失落,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夭夭。”
苏夭夭自然地拉起他的手,感觉到他手心的微凉,她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丝未消的寒意,但语气却放柔了些:“阿阎,再等等,很快,我就会帮你报仇。”她偏过头,看着他,嫣然一笑,只是那笑容未达眼底,反而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狠戾,“你觉得,让他魂飞魄散,好不好?”
从陆阎受伤的那一刻起,苏夭夭周身便始终萦绕着一股暴戾嗜血的气息。
即便此刻她在笑,那眼底深处翻涌的风暴,也足以让任何人胆寒。
陆阎反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指尖的冰冷与微颤,他清晰地感知到她此刻心中压抑的怒火和杀意。
他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而坚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