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龙山庄的晨雾裹着青灰色,像浸了水的绢帕覆在飞檐上。
卯时三刻的梆子刚敲过第三下,上官海棠已跪在大殿金砖上,额角细汗顺着鬓角滑进衣领。
她望着铁胆神侯案头那尊鎏金麒麟——义父总说这麒麟是当年先帝亲赐,可此刻麒麟的眼睛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倒像两柄淬了毒的针。
\"三日前你说陆九渊只是个会说书的江湖客。\"铁胆神侯的声音像浸在冰里的玉,他指尖摩挲着密报边角,\"可密探回报,他送你贴身绣的荷包,还在说书时拿眼尾扫你——这是江湖客该有的做派?\"
上官海棠喉间发紧。
她想起昨日离镇时陆九渊站在客栈门前的模样,月白衫角被风掀起,倒像片要飘走的云。
那时他说\"进了宫城莫要轻易信人\",她只当是寻常叮嘱,此刻才懂其中分量。\"义父,九渊先生不过是...\"
\"不过是如何?\"铁胆神侯突然将密报拍在案上,震得鎏金麒麟晃了晃,\"皇帝今早传旨,说江湖有妖人惑众,令护龙山庄十日内拿人。
你倒好,和妖人处得比亲兄妹还热络!\"
上官海棠后背抵上冰凉的柱础。
她想起小时候在神侯府学武,义父总在她练错剑式时用戒尺敲她掌心,那时的疼是锐的,此刻的疼是钝的,从心口漫到指尖。\"儿臣...儿臣这就再去七侠镇。\"她攥紧腰间的荷包,薄纸轮廓隔着帕子硌得手背发红,\"一月之内,必带陆九渊来见义父。\"
\"一月?\"铁胆神侯突然笑了,笑声像碎瓷片擦过青砖,\"皇帝给的期限是十日。\"他站起身,玄色大氅扫过上官海棠发顶,\"你且记着——护龙山庄的密探,先得是护龙山庄的刀。\"
晨钟在殿外撞响第八下时,上官海棠退出大殿。
她望着廊下挂的铜铃被风吹得摇晃,铃舌撞在铜壁上的脆响,像极了陆九渊说书时敲的醒木。
同福客栈的灶火正旺。
陆九渊捧着茶盏的手突然顿住——窗纸外传来极轻的叩门声,不是白展堂的三长两短,也不是佟湘玉的连敲五下。
他放下茶盏,青瓷底与木桌相碰,发出极细的\"叮\"。
推门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太监,眼角有道细疤,见了陆九渊便跪下行礼:\"陆先生,咱家奉司礼监曹督主之命,给您带句话。\"他从袖中摸出半块虎符,在晨光里泛着暗黄,\"护龙山庄已领旨缉拿您,上官海棠...她身上带着'千日醉'的毒囊。\"
陆九渊的指节在茶盏上掐出青白。
他想起前日给上官海棠的荷包,针脚歪歪扭扭的海棠花,想起她说\"欲买桂花同载酒\"时眼里的光。\"曹督主为何要帮我?\"
\"督主说,护龙山庄势大,总得有人扯扯袖子。\"太监站起身,袖口滑出半截明黄缎子,\"再说了——\"他压低声音,\"上官姑娘昨日在神侯殿外站了半个时辰,手一直攥着您送的荷包。\"
陆九渊望着窗台上未化的雪。
那雪团边缘结着薄冰,像极了方大平死时雪地上的血渍。
他忽然想起系统提示里那个\"护龙山庄·警告\",原来不是警告他,是警告他怀里揣着的人心。
\"若真如此,那她...\"他走到窗边,望着东南方渐散的晨雾,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的雪,\"该如何自处?\"
宫城的更鼓在远处敲响。
成是非缩在御花园假山洞里,听着头顶侍卫的脚步声由近及远。
他摸了摸怀里的夜明珠——这是从云萝郡主妆匣里顺的,本想换两坛好酒,谁料刚出长春宫就被当成刺客。
月光透过洞顶石缝漏下来,照在他沾了泥的鞋尖上,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珠玉落在锦缎上。
\"谁?\"他屏住呼吸,手按在腰间的短刀上。
那脚步声停在洞前。
成是非借着月光,看见裙角绣的并蒂莲——是云萝郡主的宫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