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渊的竹板剑在鞘中震得指节发颤时,他正踩着皇城墙根的青石板往上走。
八月的风裹着宫墙里的桂香扑来,却吹不散他掌心的汗——系统提示音在识海里炸响时,他正数到第三百级台阶,\"满城剑觉醒条件已达100%\"那行字像团火,烧得他后颈发烫。
\"到了。\"他停在最后一级台阶,仰头望着紫禁城最高处的琉璃瓦。
暮色里那片金瓦正泛着血似的红光,像极了三年前他在说书场拍响的惊堂木——那时他说\"紫禁之巅,剑神会友\",台下的茶客们把瓜子壳吐得劈啪响;如今他站在这里,腰间竹板剑的红绸被风卷成火舌,烧得他眼眶发酸。
梅香先于马蹄声漫过来。
陆九渊转身时,正看见西门吹雪的白马踏碎长街的暮色。
白衣胜雪,剑鞘上的雪纹在残阳里泛着冷光,那柄霜刃剑的嗡鸣像根细针,直接扎进他耳骨。
\"陆先生。\"西门吹雪在十步外勒住马,声音比三年前在万梅山庄时更清冽。
他的目光扫过陆九渊腰间的竹板剑,忽然轻笑一声,\"这剑...倒像你说书时用的竹板。\"
陆九渊摸了摸剑鞘,红绸下的竹板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当年在同福客栈说书,老白说这竹板敲起来比剑响。\"他说着踏前一步,鞋跟磕在青石板上发出脆响,\"今日倒要让西门先生听听,这竹板剑,能不能敲出天下第一的响。\"
西门吹雪翻身下马,霜刃剑离鞘三寸,寒光立刻裹住两人之间的空气。\"好。\"他望着陆九渊身后的紫禁城,目光突然顿了顿——城楼上不知何时立着道青衫身影,腰间垂着的软剑帕子被风吹得翻卷,露出半截缠枝莲纹的剑穗。
陆九渊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突然想起前日在同福客栈收到的信。
信是佟湘玉写的,墨迹里浸着醋香:\"秀青姑娘昨日买了去京城的马车票,说要给西门大官人送些梅干。\"他当时只当是妇人的贴心,此刻见那道身影攥着帕子的指尖发白,才突然明白——有些牵挂,是连剑神也斩不断的。
\"开始吧。\"西门吹雪收回目光,霜刃剑完全出鞘。
陆九渊感觉脚下的青石板在震颤,整座京城的铁器都在应和这声剑鸣——铁匠铺的菜刀、茶摊的铜壶、百姓腰间的钥匙,所有金属都在嗡嗡作响,像无数根弦被同一根手指拨动。
\"满城剑!\"陆九渊低喝一声,右手按在剑鞘上。
竹板剑应声出鞘,不是寻常的寒芒,而是裹着万千金属的嗡鸣,化作一条赤鳞巨龙冲上天际。
皇城里的太监们尖叫着躲进偏殿,城楼下的百姓跪在青石板上磕头,连宫墙里的孔雀都扑棱着翅膀飞上了屋檐。
西门吹雪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举剑的手微微发颤,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龙身上的每片鳞甲,都让他想起万梅山庄的梅树——春时开花,冬时落雪,阿离总爱捡着梅枝在雪地上画剑谱。
霜刃剑的剑脊突然发烫,他这才惊觉自己握剑的手心里全是汗。
\"好招。\"他咬着牙挥剑,霜刃划出的弧光却偏了半寸。
那赤龙擦着他的左肩飞过,在琉璃瓦上犁出条焦黑的痕迹。
陆九渊的瞳孔骤缩——他分明看见,西门吹雪的剑势里有丝游移,像极了三年前他在说书场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时,台下老茶客们摇着扇子叹气的模样。
\"西门吹雪!\"城楼上的青衫身影突然开口。
孙秀青的声音不大,却像根银针扎破了战场的肃杀。
她攥着帕子的手在抖,帕子下的软剑也在抖,\"你记不记得,三年前雪夜你抱回阿离时说的话?\"
西门吹雪的剑顿在半空。
他望着城楼上的女子,突然想起那个雪夜——梅枝压弯了竹楼的檐角,他浑身是血地推开门,怀里的婴儿正攥着他的剑穗。\"从此剑只护我爱的人。\"他当时是这么说的,可此刻他的剑,却在为\"天下第一\"而战。
\"秀青...\"他轻声唤她,声音里的清冽碎成了冰渣。
孙秀青从怀里掏出张纸。
纸角沾着泪,墨迹被晕开,却还能看清\"和离书\"三个大字。\"阿离在万梅山庄有老仆看着。\"她举着纸的手在风里晃,像片将落的梅瓣,\"你说剑要护爱的人,可你的剑若被情丝缠住,又怎么护得周全?\"
陆九渊感觉后背沁出冷汗。
他终于明白系统提示里\"满城剑觉醒条件\"为何总差那么几分——原来这场决战的关键,从来不是两柄剑的锋利,而是两个江湖人的取舍。
西门吹雪的目光落在和离书上。
他突然笑了,笑得像当年在虎丘山巅看叶孤城时那样纯粹。\"好。\"他说,声音轻得像片雪,\"好。\"
霜刃剑突然发出龙吟。
陆九渊感觉周身的空气都被抽干了——这不是之前的清冽,而是一种近乎虚无的锋利,像要把天地间所有多余的东西都斩断。
他的竹板剑在手里发烫,系统提示音炸成一片乱码:\"危险!
目标剑境突破至无妄!\"
\"接招。\"西门吹雪的声音像冰锥扎进耳膜。
陆九渊还没来得及抬剑,就看见霜刃剑的寒光已经到了眼前。
那光里没有仇恨,没有胜负,只有最纯粹的剑道——原来真正的剑神,从来不需要护谁,他本身就是要护的道。
鲜血溅在琉璃瓦上时,陆九渊听见自己的肋骨发出断裂声。
他倒在地上,望着西门吹雪的白衣被染成淡红,突然想起系统新手任务里的话:\"说书人要讲尽天下故事,可最精彩的那章,永远在你自己的人生里。\"
\"剑二十三...\"他呢喃着,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识海里钻出来。
那是他从未用过的招式,像团火,烧得他的魂魄都在发烫。
西门吹雪的剑停在他咽喉三寸处。\"为何不躲?\"他问,目光又变得像看阿离时那样温柔。
陆九渊望着城楼上的孙秀青。
她正把和离书折成纸船,轻轻放进护城河。
纸船载着泪,载着梅香,载着江湖人的取舍,顺着水流往万梅山庄的方向漂去。
\"因为...\"他咳出一口血,笑了,\"我突然想听,接下来的故事。\"
暮色完全沉下去时,紫禁之巅的月亮圆了。
陆九渊望着月亮,感觉识海里那团火越烧越旺,烧得他的影子都在发亮。
他知道,有些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