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锋剑的金光刺破云层时，盖聂正带着墨家弟子在山谷外巡视。
他原本握剑的手突然发紧，木剑鞘与腰间革带摩擦出细碎声响。
抬头的瞬间，瞳孔猛地收缩——那哪是剑光，分明是老天爷用金刀在天上劈了道裂缝，百丈长的剑痕从东山头贯到西水潭，所过之处，百年古松拦腰折断，溪流像被无形巨手拎起，悬在半空凝成晶亮的水幕。
\"巨子！\"身后传来惊呼声，大铁锤的铁臂砸在地上，震得碎石乱跳，\"这、这是真仙手段？\"
盖聂没答话。
他望着剑痕尽头那个青衫身影——陆九渊正仰头看天，发梢被山风卷起，腰间剑鞘空着，青锋剑还悬在云端，剑身上流转的金光像活物，正顺着剑痕往四周蔓延。
有片被剑气掀飞的碎石擦着他耳际飞过，他却像完全没察觉，指节抵着眉心，那里有道淡金色的光纹若隐若现。
\"是系统任务触发了。\"陆九渊低声自语。
刚才血珠炸开时，系统提示像滚烫的铁水灌进脑子，【主线任务：查明\"真仙残韵\"来源】几个字在视网膜上灼烧。
他望着脚下那道仍在缓缓蔓延的裂缝，幽蓝光芒里似乎有细碎的古篆在游动，像某种被封印的契约。
\"陆先生！\"
盖聂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墨家巨子站在五步外，木剑垂在身侧，却让人莫名想起蛰伏的剑鱼。
陆九渊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山谷外已围了二十多个墨家弟子，高渐离抱着筑，雪女的冰袖在腕间轻颤，大铁锤的铁臂上还沾着没擦净的碎石屑。
\"方才那剑......\"盖聂喉结动了动，\"可是陆先生所发？\"
陆九渊转头，看见众人眼底的敬畏与不安。
高渐离的筑弦在发抖，雪女指尖的冰晶噼啪碎裂，大铁锤的铁臂竟在微微发颤——这些江湖上响当当的好汉，此刻像见了活神仙。
\"是青锋剑自行出鞘。\"他伸手召回剑，指尖刚触到剑柄，便觉一阵刺痛，剑身竟在排斥他。
系统机械音适时响起：【检测到剑体残留真仙残韵，建议宿主尽快建立神魂联系。】
盖聂的目光落在他掌心焦痕上。
那道被黑血灼伤的痕迹泛着青灰，像块腐烂的木片嵌在肉里。\"陆先生受伤了？\"他下意识要上前，却被陆九渊抬手拦住。
\"无妨。\"陆九渊将手藏进袖中，\"只是些阴毒手段。
赵高处心积虑布了这么久的局，哪会轻易死透？\"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马蹄声。
扶苏的玄色马队冲进山谷时，陆九渊正蹲在裂缝前，用剑尖挑起一块幽蓝碎石。
碎石刚离地面，裂缝里便传来尖啸，像千万只鬼在哭。
他指尖微麻，碎石突然自燃，在掌心烧成灰烬，灰烬里竟浮出个极小的\"赵\"字。
扶苏翻身下马，玄衣下摆沾着草屑。
他腰间玉珏撞在剑鞘上，发出清脆的响。
陆九渊抬头，看见少年皇子眼底的灼热——和昨日在咸阳宫时不同，此刻那灼热里添了丝疯狂的亮，像堆被泼了油的火。
\"父皇要见你。\"扶苏的声音发颤，\"他、他亲自来了。\"
陆九渊挑眉：\"始皇帝？\"
\"是。\"扶苏抹了把额头的汗，\"今早朝会，儿臣刚回禀完桑海城之事，父皇便摔了茶盏。
玉案上的《秦律》被他掀到地上，李斯丞相去捡，被他一脚踹开。\"他咽了口唾沫，\"儿臣从没见过父皇这样......他抓着儿臣的手腕，指甲都掐进肉里，说'真仙在此，朕必亲往'。
蒙恬将军拦他，被他抽了佩剑，差点砍了。\"
陆九渊望着远处腾起的尘烟。
那尘烟足有一里长，夹杂着青铜甲胄的反光——是大秦玄甲军。
他忽然想起系统之前的提示：\"要搅的从来不是小江湖\"，此刻倒有些明白，这\"大江湖\"里，最烈的火怕不是刀光剑影，而是帝王的贪念。
\"他想要什么？\"陆九渊问。
扶苏张了张嘴，又闭上。
远处尘烟里传来号角声，玄甲军的前锋已到谷口。
当先一员大将勒住马，甲叶相撞如暴雨，正是蒙恬。
他冲扶苏抱了抱拳，目光扫过陆九渊时顿了顿，又迅速移开——那是见了不该见的东西时的回避。
\"长生。\"扶苏突然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儿臣在殿外听见他和李斯说，'当年徐福求仙不得，如今真仙在桑海，朕必取那长生方'。\"他低头看着自己被掐青的手腕，\"可儿臣方才在马上，总觉得......\"
\"觉得什么？\"
\"觉得父皇的眼睛，不像是活人。\"扶苏抬起头，眼底有极淡的恐惧，\"像被什么东西附了身。\"
陆九渊的掌心又开始发烫。
他望着远处尘烟里若隐若现的黑龙旗，突然想起赵高血珠里那个幽蓝的火——或许，有些东西，从赵高死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缠上了嬴政。
蜃楼上的云雾散得比往常早。
徐福站在船头，望着东方渐白的天色，拇指摩挲着玉扳指。
这枚和田玉是始皇亲赐，此刻却冰得刺骨。
月神的纱衣从身后飘来，带着股冷香：\"赵常侍死了。\"
\"我知道。\"徐福没回头，\"桑海城的线报说，他被真仙一剑劈下悬崖，连魂魄都散了。\"
\"可他的黑血里有东西。\"月神的指尖在虚空掐动法诀，\"阴阳家的星盘显示，那是百年前被封印的阴煞。
赵高养了它十年，就等今天借真仙之手放出来。\"
徐福终于转身。
他看见月神眼底跳动的紫火，那是窥见天机时的征兆。\"你是说......\"
\"真仙斩了赵高，却放跑了更厉害的东西。\"月神笑了，纱衣下的锁骨若隐若现，\"不过这对我们未必是坏事。
始皇现在急着见真仙，徐福大人的仙药坊，怕是要失宠了。\"
徐福的玉扳指\"咔\"地裂了道细纹。
他盯着月神腰间的幻音宝盒，突然笑出声：\"月神大人忘了？
当年在东海，我可是见过苍龙七宿的。\"他压低声音，\"真仙再厉害，能破得了上古星阵？\"
月神的紫火暗了暗。
她望着远处海平线上的蜃影，忽然说：\"你闻见血味了么？\"
徐福抽了抽鼻子。
海风里果然有股腥甜，像被暴雨冲淡的血。
他望着自己扳指上的裂纹，忽然觉得，这或许是个机会——一个让\"徐福\"变成\"真仙\"的机会。
东皇太一的地宫永远点着青铜灯。
他站在青铜罗盘前，指尖滴着血。
罗盘中央的水银正疯狂旋转，映出无数重影：咸阳宫的龙椅在燃烧，沙丘的石碑裂成两半，一条黑龙被锁在枯井里，正用爪子挠着井壁，每挠一下，地上就多出个\"赵\"字。
\"龙困沙丘。\"他的声音像从青铜里渗出来的，\"帝星将坠，国本动摇。\"
旁边的少司命握紧了阴阳玉。
她望着罗盘里的异象，喉间发出低吟。
东皇太一抬手止住她，目光落在罗盘边缘的一行古篆上——那是他用自己的血写的：\"真仙现，阴煞出，秦历不过二世。\"
\"通知焱妃。\"他转身走向青铜门，\"让她告诉天明，该回桑海城了。\"
青铜门在他身后缓缓闭合，少司命望着罗盘里逐渐消散的黑龙，忽然打了个寒颤。
她想起方才那道剑痕，想起真仙手中的青锋剑——或许，这场劫数里，真仙才是关键。
章邯的影密卫走在最后面。
他按剑的手心里全是汗。
玄甲军的马蹄声在前面响成一片，他却总觉得身后有脚步声。
回头看时，只有被踩碎的野花，和远处若隐若现的血云。
\"大人？\"旁边的影密卫小声问，\"可是累了？\"
\"闭嘴。\"章邯呵斥，目光扫过路边的灌木丛。
那里有片叶子在动，却没有风。
他摸出腰间的匕首，刀尖刚触到灌木，就听见\"刺啦\"一声——是块染血的宦官服碎片，上面绣着金线\"赵\"字。
章邯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望着那碎片，忽然想起赵高坠崖前的笑——那笑容里，可没有半分恐惧。
\"加快速度。\"他低喝，匕首\"唰\"地收回鞘中，\"告诉前面，别停。\"
影密卫们面面相觑，却不敢多问。
队伍继续向前，章邯却始终望着后方。
他总觉得，那个穿玄色宦官服的身影，就藏在某个他看不见的地方，正对着他笑。
\"咱们......\"
\"真的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