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玻璃上冲刷出雨帘,玻璃窗在狂风中震颤。
夏宛芳裹着薄毯,颤抖着蜷缩在病床上,看着对面满身阴鸷的人。徐振强浑身湿透,黑色雨衣滴落的水在地板上蜿蜒,像是蛇爬行出的痕迹。
他一手持刀,一边冲围着人的门外喊:“都不许进来!”
然后,他转头:“夏宛芳!你养的好女儿!”
徐振强铁塔般的身影笼罩住病床,他粗壮的手掌狠狠拍向床头柜,玻璃水杯掉落在地面,瞬间炸裂得粉碎。
“还敢告老子敲诈?她以为她是谁!”
熟悉的脸变得愈加扭曲和陌生,夏宛芳甚至不敢相信她竟然跟这种人有过一段婚姻。
金属输液架被撞得歪向一边,她猛地撑住床头起身,插着留置针的手背青筋暴起:“徐振强,你敢动如荼一根手指——”
“动她?”
徐振强扯住她的头发往后拽,夏宛芳后脑勺重重磕在床头:
“要不是你这个丧门星,我们家至于这样?”
“现在还教唆女儿来对付我?”
“还有琛子,你给他说了什么!”
“老子让他回来,他给我说出差?”
“说,是不是都是你干的!”
带着酒气的唾沫喷在她苍白的脸上,夏宛芳脖颈青筋暴起,指甲深深掐进对方手腕,却像蚍蜉撼树般徒劳。
徐振强反手给了她一巴掌:“还敢独吞拆迁款,你怎么不去死!”
“别……别说了……”
夏宛芳红肿着脸,反抗化作呜咽,她踉跄着撞翻床头柜,零散的药片洒落在地。
徐振强却变本加厉,拿刀尖冲着她:“装什么可怜!你这种女人就该下地狱!”
“有了女儿还不行,还想抢我徐家的儿子?”
”女儿不成器,你还想拖累儿子?“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夏宛芳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抄起地上的玻璃碎片抵住自己咽喉:“你再逼我,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徐振强却发出刺耳的大笑,一巴掌将玻璃片扇飞:
“死?真敢死,几年前早就死过了!也不用现在累人累己!”
剧烈的疼痛从手腕传来,夏宛芳瘫倒在满地狼藉中。
暴雨愈发肆虐,闪电照亮徐振强狰狞的脸。
夏宛芳望着桌子上被撞翻的相框,想到女儿眼底的疲惫,和强装笑意安慰她的脸。
如果,自己不是她的拖累就好了。
她就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吧!
扶着墙壁,夏宛芳艰难起身,打开了窗。
四楼。
不太高。
夏宛芳下看了看,雨水打湿她干枯的头发和憔悴的脸颊,竟让她想起年轻时抱着女儿、拖着箱子逃离那个家的雨夜。
那时她还有勇气,可现在……
低头看着自己布满针眼和淤青的手臂,夏宛芳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警笛声隐约从远处传来,她知道那是女儿报警的声音。
不能再拖累她了。
对不起啊,女儿。
夏宛芳闭上眼,身子向窗外一歪。
“宛芳!”
哐啷一声,手中的刀子掉在地上。
徐振强冲上去,想抓住她,可连她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医护人员破门而入时,只看见空荡荡的病床,以及窗边站着的失神的老人。
雨水瞬间将血泊冲散,仿佛要洗净这世间所有的苦难与屈辱,却洗不净夏宛芳留在窗台边缘的,那个带着血迹的、决绝的手印。
……
“接电话,接电话啊!”
夏如荼坐在手术室外,看着亮起的灯,死死咬着嘴唇,坐立难安。
徐琛买了最近的一班飞机票,可也要凌晨才能到。
徐振强已经被警察控制住。
这是她给殷承亦打的第5个电话,依旧没人接。
就在她想放弃的时候,听筒传来一声“喂。”
“殷,殷总……”
开口的一瞬间,泪盈满眼眶。
“什么事!”
对面的语气粗暴而强硬,让夏如荼的情绪硬生生憋住了。
才等待一秒,他就又问:“到底有没有事!”
“我,我妈……”
一晚的提心吊胆和即将失去母亲的恐惧,和此刻对方没耐心的语气,让夏如荼的喉咙像堵上了棉花,想好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这有事,回头再说。”
不等她组织好语言,那边已经挂机。
挂掉前,还隐隐听到他喊林睿的名字。
盯着跳出通话界面的屏幕有一刻钟,夏如荼泄了气,坐在冰冷的椅子上。
寒气瞬间弥漫到全身。
她打了个抖。
不知怎的,她想到那天在殷承亦办公室听到的电话。
周二,他要去接人。
今天,就是周二啊!
夏如荼望了望窗外依然在下的雨,眼神黯淡下来。
“怎么样,有消息吗?”
殷承亦在机场大厅焦虑地踱步,看向刚放下手机的林睿。
“刚得到消息,说要备降阳洲。”
南城天气太恶劣,到港航班越积越多,姚若琼那班在天上盘旋了快两个小时,最后出于安全考虑,要降落在隔壁市的机场。
“也好。”殷承亦安心般叹了口气。
这两个小时里,看着航班雷达上一圈又一圈的行程,简直心急如焚。
玻璃幕墙外,大雨依旧下个不停,伴随着闪电,滚滚雷声从遥远处传来。
殷承亦突然回忆起暴雨停电那晚、夏如荼在他办公室的情形。
嘴角勾起似有似无的笑意,他拿出手机。
没有信息。
想到刚才自己态度有点不好,他回拨过去,却无人接听。
视线放空,手机在掌心砸了一下,又一下。
“殷总,降落了。”林睿过来报告。
“这么快?”
“对,盘旋时间太久,油量不够了,给了优先权。”
“好,去阳洲。”
不接到人,他始终不心安。
长腿一迈,殷承亦给母亲江白芷发了个信息,将手机揣回口袋。
到达阳洲,安顿好姚若琼,已经快天明了。
殷承亦才发现手机上有一条未读信息。
是夏如荼要请2天假。
语气非常客气谨慎。
怎么,还怕他不批吗?
殷承亦笑了一声,又考虑到现在时间太早,批假的同时,告诉她不用回信。
谁知两天后再见到她,一张灵动的脸憔悴不堪,还有遮都遮不住的黑眼圈。
“殷总,早。”
夏如荼站起身。
还是一样的话语,却透着疏离与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