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感觉束缚身体的沉重感正被一丝丝抽离。
一股温热的溪流悄然在四肢百骸间淌过,抚平了疲惫灼烧的五脏六腑,连干涩刺痛的喉咙也被柔和地浸润。
这暖意与当初在地下,被萝卜子用治愈系奇迹抚慰时的感觉隐隐相似。
视野也随之变得清晰、明亮,帐顶透下的光晕纹理都清晰可辨。
身体的复苏带来些许气力。查理终于能清晰地唤出身边人的名字。
“艾尔玛小姐……”
查理的声音虽然低哑,却不再破碎,目光落在守在床边的少女身上。
“啊?在!在的,勇者大人!”
艾尔玛猛地回神,从查理侧脸注视她的状态惊醒。看到他苍白褪去,逐渐透出健康的血色,那份纯粹的欢喜几乎让她整个人都轻盈起来。她用力点了下头,鼻尖还带着微红,
“嗯!”
那双洁白修长、却蕴含着惊人力量的小手,还无意识地紧紧攥着查理的被角,像是怕他又消失不见。被点到名字后,她才彻底止住了哭意。
查理清楚地看到她头顶那对洁白的三角猫耳,此刻正不受控制地快速上下翻动着,如同被拨动的小风铃。
蓬松的大尾巴,更是从刚才激动甩动的“旗帜”,晋升成了“嗡嗡”作响的风扇叶片,在身后卷起小股的空气流,几乎能听见细微的破空声。
“呼……”
查理试图调整一下姿势,却被这激烈的晃动带得有点眼晕。他无奈地看向那双依旧紧抓被角的手,
“请不要抓我被子了……摇得太快,我要晕了……”
“诶?!”
艾尔玛愣了一下,这才惊觉自己的“罪证”还牢牢攥在手里。她像是被烫到一般闪电般地松开手,两只手臂瞬间悬在空中,无措地挥动着,小巧的下巴几乎要埋进胸口。
“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啊啊啊!我真的太……”
布满泪痕的脸颊“唰”地红透了,连白皙的脖颈都漫上一层粉色。巨大的尴尬完全盖过了喜悦,只剩下不知所措的慌乱。
没理会她尴尬到冒烟的混乱解释,查理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感受着体内那股流转的暖意带来微弱却真实的力量。
他用尚能活动的双手紧紧按住身下的床单,绷带下的手臂肌肉绷起,腰腹用力,极其缓慢却异常坚定地将自己沉重的身体一点点……一点点撑离了柔软的靠垫。
一个艰难的借力之后,他终于成功地半坐了起来,呼吸因这小小的动作而微微急促。
“啊——!”
艾尔玛低低地惊呼了一声,身体下意识地前倾想要帮忙,却又害怕莽撞,伸出的手僵在半路,最终只能无措地收回来。
她僵直地坐在床边的矮凳上,那双惹了祸的手交叠放在膝上,指尖还在神经质地轻颤。头顶的猫耳紧张地直直竖起,像两个小小的雷达,而身后那条惹祸的大尾巴,则稍稍收敛了些幅度,却依旧保持着高频、小幅度的左右摇摆,仿佛关不掉的小马达,忠实地泄露着她心头盘踞的激动与忐忑。
她只是睁着那双刚被泪水洗刷过、显得格外清亮的圆眼睛,带着近乎虔诚的专注望着查理的每一个动作,仿佛守护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查理缓慢而仔细地感受着体内那流转的暖流,它不再是溪涧,更像是逐渐丰沛起来的温泉水,悄然滋养着每一寸疲惫的肌理,化解着最后的沉重。
胸口的闷堵感消失了,呼吸也变得顺畅绵长。他掀开那床带来巨大舒适感的浅蓝色薄被,双脚垂落,踩在垫着干草、触感厚实的粗布毯上。
“啊,勇者大人,您还不能……”
身体的移动带来些许迟滞感,伤口虽被结实的绷带束缚着,但不再有尖锐的疼痛,只有些微沉闷的束缚感提醒着他曾经的惨烈
他试图完全依靠自己站立起来,膝盖却微微发软,踉跄了一下。
“扶我起来。”
查理的声线沉稳了许多,带着些许大病初愈的沙哑,目光投向旁边手足无措的艾尔玛。
这句话像开启了某种开关。艾尔玛头顶紧张的猫耳瞬间竖得笔直,尾巴也高高翘起一个紧绷的弧度。
“遵、遵命!勇者大人!”
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起身,动作却意外的轻柔。那双刚刚还爆发出惊人力量、攥得被子变形的小手,此刻小心翼翼地、如同捧着一件易碎的玻璃器皿般,稳稳地托住了查理的手臂和肘部。
她支撑的力量恰到好处,既稳住了查理有些虚浮的身体,又避免任何可能压迫到伤口的位置。
借着艾尔玛的支撑,查理终于完全站定。
艾尔玛不敢完全放手,依旧维持着这个半搀扶的姿态,身体微微前倾,昂起的小脸上是全然的专注,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仿佛怕他下一秒就会化烟消失。
“我没事了,艾尔玛,可以松开了。”
查理轻轻动了动被她扶着的手臂。
“……是。”
艾尔玛应着,却还是迟疑了一瞬才慢慢收回了支撑的手,但那姿势依旧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再次搀扶。她退开一小步,随即又像想起什么重要事情,白尾巴快速地来回扫动几下,飞快地奔向帐篷角落一个破旧的木箱。
哈?
查理微微一愣。
只见她动作有些慌乱地从箱子里捧出一叠折叠整齐、散发着淡淡皂角香气的白色棉布衣物——那是简单但厚实的贴身内衣裤。接着,又取出一件虽然洗得有些发白、但质地看上去相当厚实的深灰色羊毛外套,最后还有一双同色的、看起来就很耐磨的短靴。
等一下,现在自己,
没他妈穿衣服啊!
或者说,压根就是穿了一身用绷带组成的内衣,绑在自己精壮白皙的身板上,还挺他妈情趣的。
捧着这一套衣物,艾尔玛小跑着回到查理面前,脸颊不知是方才奔跑还是紧张,又悄悄染上了一层薄红。
“勇、勇者大人……您原来的衣服……都……都不能穿了。”
她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心虚和难过,
这次换查理不知所措了,
换成上辈子,自己这不得因为耍流氓直接被抓起来啊。
“这……这是我从后勤那边领来的干净的,虽然可能不太合身……但……但是新的,很暖和!勇者大人,请,请将就一下!”
艾尔玛急切地补充道,生怕他嫌弃。手里捧着衣服鞋袜,像是捧着自己所能献上的、最珍贵的贡品,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忐忑。
“额,谢谢。”
查理看着面前略显笨拙、却异常诚恳的少女,心底泛起一丝暖意。
好姑娘。
艾尔玛得了许可,脸上立刻绽放出如释重负的光彩,那双漂亮的猫眼也亮晶晶的。她小心翼翼地放下靴子,双手有些微颤地抖开那件厚实柔软的白色棉布内衣的上身部分。
她的动作生涩无比,带着新手特有的紧张。
当她靠近,将手中的柔软棉布向查理伸来时,两人之间距离拉近,查理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她眼睫上之前未干的细小水珠,以及那对纯白色的猫耳随着她动作而微微抖动的绒毛——那是纯粹生命力的写照。
指尖不可避免地在帮他套衣服时轻微碰触到查理裸露的、带着温热与伤痕印记的皮肤。
每当这时,艾尔玛整个人都像被烫到一样,细微地瑟缩一下,耳朵更是不受控制地抖动两下,脸颊的绯红一路蔓延到耳根。
但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慌乱,紧抿着唇,眼神坚定地看着衣料,手指僵硬却异常认真地整理着每一道褶皱,帮他系上那简易的布扣,务必让那柔软的棉布妥帖地贴合、覆盖住他赤裸的上身。
然后是裤子……整个过程,她屏着呼吸,动作慢得像是在进行一场庄重的仪式,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温柔。
这也太,太,啊啊啊啊啊啊。
查理人已经傻了。
接着是那件深灰色的厚实外套。
“勇者大人,这个很暖和的,外边比较冷……”
比起轻薄的内衣,它厚实宽大得多。艾尔玛不得不踮起一点脚尖,费力地展开它,小心翼翼地从背后绕过查理的肩膀。
她的动作更加谨慎了,尽可能避免拉扯到任何可能有伤的地方。外套带着厚实布料的独特韧性和暖意,将查理温暖地包裹起来。
艾尔玛绕到他身前,仔细地替他扣好每一颗金属纽扣,末了还用手指温柔地抚平领口内侧可能硌到他下巴的一点小褶皱。
最后轮到那双靴子。
卧槽,不是吧,这也!
艾尔玛几乎是半跪了下去,单膝点地,纤细的脊背弯出一个温柔的弧度,长长的白色尾巴顺从地垂落在地毯上。
她没有丝毫犹豫,轻轻拿起一只靴子,手托着查理的脚踝和脚跟,动作轻柔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那双脚因为久卧和失血显得有些苍白。
艾尔玛小心地将他的脚放进靴筒,然后才仔仔细细、一点一点地将略显硬挺的鞋帮向上提拉,确保脚后跟完全舒适地落到位。
再轻巧而稳固地将靴侧隐藏的束带穿过金属环,一下、一下,稳稳地系紧,让靴子牢靠地贴合住他的脚踝。整个过程她一丝不苟。
当艾尔玛帮查理系好最后一只靴子上的带子,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完成了这漫长而紧张的“任务”。
她抬起依然泛着红晕的脸,眼中带着期待和一丝小小的、不易察觉的成就感,仰望着已经穿戴整齐的查理。
查理感觉心脏有一种飞起来的失重感。
牛逼!
换个衣服,给自己弄得热血澎湃的!
再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虽不华丽却干净温暖的新衣,感受到鞋子合脚舒适。
他再抬眼看看身前半跪着、裙摆轻轻落在草席上、抬头望他的艾尔玛——她那对竖起的猫耳依旧俏皮,泛红的脸颊带着几分未经世事的纯净,眼中是全然的关切和一丝完成照料任务后的满足。
这一刻,她那认真到几乎笨拙的服侍模样,在这简陋的医疗帐篷里,莫名地给查理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的暖意。
感觉再这样下去,都得想孩子叫啥名字了。
还得是亚撒西小猫娘啊!
经过短暂而激烈的头脑风暴后,查理咳了咳嗓子:
“好了,艾尔玛。”
查理的声音彻底褪去了嘶哑,恢复了属于少年的清越。
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伸出手,带着一丝初愈者的虚弱,但动作却充满了安抚的意味,轻轻落在那颗长者晃动的、绒毛柔软的白色猫耳的小脑袋上,极其温柔地揉了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