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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江哲羽微微蹙眉,显然对这种拐弯抹角的开场白感到不耐烦。

江正楷略显尴尬,作为父亲来说,这样的话的确有些不合时宜。

“你们现在是高考冲刺的关键时期,感情固然重要,但学业更不能落下。”

“我已经决定报考静安大学医学院了。”江哲羽直截了当地回答。

“终于做好决定了?”江正楷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初见时,江正楷心中总萦绕着隐忧,这个在乡野间长大的孩子,会不会沾染了粗鄙之气,或是养成一身桀骜不驯的脾性。然而时光渐渐抚平了他的顾虑,江哲羽似乎完美继承了他的基因,虽不及他那个早逝的大儿子,却也从不曾叫他这个做父亲的费心。

“她。。。”江哲羽顿了顿,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来,“成绩很好,考同一所大学没问题。”

“既然你们已经规划好了,我也不用多说什么了。”江正楷满意的点头,随即又正色道,“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在你决定要对她负责任之前,一定做好防护措施!”

江哲羽身形一滞,眼底掠过一丝阴霾:“你放心,我不会犯这种错误。”

他起身走向门口,手指搭上门把时突然停住,背对着父亲一字一句道:“我这辈子,只会有她一个!”

当江哲羽的背影完全消失,江正楷才喃喃自语:“真像啊!”恍惚间,他又看见那个在实验室里眉眼倔强的女孩。

周六上午的阳光斜斜地洒在玄关处,言若刚踏进门,就被江哲羽用完好的右手一把揽入怀中。坚硬的石膏硌得她生疼,但她依然能感受到他胸口传来的心跳声。

消毒水的气味混着他惯用的薄荷沐浴露,在鼻尖交织成一种奇特的安心感。言若把脸埋在他胸口,那些盘踞在心底的阴霾,在这一刻突然变得不堪一击。

江哲羽低头凝视着她,心脏猛地一沉。少女的脸惨白如揉皱的宣纸,颧骨泛着不自然的青灰,干裂的嘴唇褪尽血色,眼下的乌青在苍白的肌肤上格外刺目。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生病了?”他眉头紧锁,指腹轻轻抚过她冰凉的脸颊。

“没有。”她勉强勾起嘴角,“就是。。。太想你了。”声音轻得像一缕游丝。

“真的?”江哲羽眼神骤然锐利,他知道这根本不是她会说的情话。指节无意识地收紧,却在拨开她长发时骤然僵住。

白皙的脖颈上,青紫色的指痕狰狞可怖,像毒蛇般盘踞在她的皮肤上。

“谁掐的?!”他的声音瞬间冷得骇人,眼底翻涌着暴戾的暗潮。

“你别问了!我不想说!”

书房里,空调冷气被调到恒温23度,冰拿铁的香草味悬在凝固的空气中。言若垂首盯着试卷,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她眉头紧蹙,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

“你很热?”

“不热。”她用手背轻轻擦拭了一下额头。

江哲羽注意到她擦过汗的手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轻颤。

“要不要休息?”

“不用。”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目光始终黏在那些复杂的公式上。

他目光移动,突然定格,素白袖口下,隐约透出丝丝缕缕的血迹,正顺着棉质布料缓慢洇开。

“那天的事。。。”江哲羽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杯沿在唇边停留得有些刻意。“你妈知道了吧?”

“嗯,周图礼给她打过电话了。”言若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她什么反应?”江哲羽的目光像探照灯般扫过她的每一寸表情。

“她能有什么反应?”言若唇角扬起,笑意却未达眼底。

“她打你了?”江哲羽身体前倾,突然凑近。

言若抬眸,瞳孔在灯光下收缩成针尖:“我妈从来不打我!”

“撒谎!”江哲羽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那上次在办公室打你的是谁?”

“这么久以前的事了,还提它做什么?”言若合上练习册,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小时候就没被打过?”

江哲羽手中转动的笔骤然掉落,言若没有发现他眼底的阴郁。

“哦,我差点忘了。”言若自嘲的勾了一下嘴唇,“你应该从小就是好孩子,谁会打你?”

周一清晨,打着石膏的江哲羽准时出现在高二(1)班教室门口。他神色如常地穿过走廊,仿佛那场风波从未发生。但言若敏锐地察觉到,同学们投来的目光里都掺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

作为班长,江哲羽即便手伤未愈也依然要处理班级事务。收发作业的工作“顺理成章”地落在了言若肩上,而江哲羽则像个尽职的监工,不厌其烦地在她耳边念叨:“作业要按学号排,缺交的要登记,别把卷角弄皱了。”言若暗自腹诽:收个作业而已,至于这么啰嗦吗?

当言若抱起那摞足有半人高的练习册时,沉甸甸的重量让她倒吸一口凉气。摇摇晃晃的作业本完全挡住了她的视线,只能从缝隙间勉强露出半个毛茸茸的脑袋。江哲羽看着她摇摇摆摆的背影,活像只刚破壳的蹒跚小鸭。

“看着点路!”走廊上被撞到的同学不满地皱眉。

“对不起对不起!”言若慌忙从作业堆另一侧探出脑袋,涨红着脸连连道歉。练习册在她怀里危险地晃了晃,眼看就要上演一场“天女散花”。

整理作业本和试卷时,言若手忙脚乱,她纤细的手指总是不听使唤。她一缕碎发黏在了微汗的额头上,每当她弯腰去捡掉落的纸张时,发丝就会不听话地扫过江哲羽打着石膏的手臂。

“左边第三本放反了。”江哲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言若手一抖,整摞作业顿时歪向一边。她慌忙用膝盖顶住,却不小心碰倒了讲台上的粉笔盒。五颜六色的粉笔哗啦啦撒了一地,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脆。江哲羽看着她笨拙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徐盈吟的目光落在言若衣领间若隐若现的淤痕上,指尖不自觉地蜷缩起来。午休时分,她在洗手间外的走廊截住了言若。

“怎么?又想打我?”言若懒洋洋地倚在墙边。

“那天我也不想。。。”徐盈吟的视线飘向自己不断画圈的脚尖,突然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抬起头,“是你自己嘴太贱了!”

言若偏过头:“你特地到这堵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江哲羽。。。”徐盈吟看着自己绞在一起的手指,“你告诉他了吗?”

“告诉他什么?”言若眼底闪着狡黠的光,“说你差点掐死我?”

徐盈吟猛地一颤:“我、我说了。。。我不是故意的!”

“你放心。”言若敛了笑意,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这种事,我本来也没打算说。”

徐盈吟闻言挺直腰板,强装镇定地扬起下巴:“你自己说的啊!你最好说话算话!”

“你还不了解我吗?”言若眯起眼睛,声音轻得像羽毛,“我们可是做了这么久的好朋友呢。”

恰巧路过的男生投来疑惑的目光,徐盈吟慌乱地别开脸。

“神经病!”她低声丢下这句话,踩着凌乱的步伐仓皇逃离,背影透着几分狼狈。

言若回到教室,旁边的李梧桐欲言又止:“你。。。”

“别说话!”言若打断她,疲惫的合上眼:“我很累。。。”

时光如同窗外的梧桐叶,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流转。校园生活重新回到了既定的轨道。晨读时的朗朗书声,课间操整齐的踏步声,晚自习沙沙的写字声,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重复着。

江哲羽手腕上的石膏终于被拆除,露出略显苍白的皮肤。他每天都会在课间不紧不慢地做着康复训练,修长的手指在阳光下缓慢地舒展、握紧,像初春的新芽试探着挣脱寒冬的桎梏。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言若总觉得暗处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着她。那些视线如影随形,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困在其中,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放学路上,总有个高大的身影如影随行。她拐进便利店,透过货架的缝隙,能看见他低头翻看报纸的侧脸;她在奶茶店坐下,玻璃窗外,那人就站在对街的树下,指尖按着耳机,嘴唇微动,像是在低声说些什么。

暮色四合时,她独自走在回家的小巷里,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像是某种无言的催促。她第三次弯腰假装系鞋带,余光里,那道黑影仍然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跟丢,又始终隔着一盏路灯的光晕,如同一个耐心的猎人。

最让她不安的是巷子口那辆灰色旧轿车,以前从未见过。每次经过,车窗后总有一道模糊的人影,沉默地注视着,仿佛在等待某个时机。

薛继红这两天总显得心神不宁。客厅里的电视机虽然亮着,却始终保持着诡异的静默,只有她那双旧拖鞋在地板上来回摩擦,发出令人烦躁的沙沙声。

“我去补习班了。”言若刚洗完头发,发梢还滴着水珠。半开的门缝里溜进一缕微风,搅动着空气中清新的柠檬香气。

话音未落,薛继红已经一个箭步冲到门前,“砰”的一声将门重重摔上。那声响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今天别去了!”

“为什么?”言若诧异地挑眉。

薛继红揉了揉不停跳动的右眼皮,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今天我眼皮老跳。”

“就为这个?”言若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我连补习课都不能去了?”

“我是你妈!我说不准去就是不准去!”薛继红的声音陡然拔高,额角的青筋隐约可见。

“你是我妈就能不讲道理吗?”言若攥紧书包带,指节发白。

薛继红眯起眼睛,突然逼近一步:“补习班到底有什么勾着你的魂?让你这么非去不可?”

就在这时,言若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指示灯透过单薄的布料,在昏暗的玄关处闪烁出微弱的蓝光。

“谁?”薛继红猛地抓住言若的手腕,“谁给你打电话?”

“是微信。。。”言若试图抽回手,“只是推销广告。”

“给我看!”薛继红突然发力,一把揪住言若的衣领,另一只手粗暴地探向她的口袋。两人拉扯间,言若的手背被她的指甲划出一道红痕。

手机屏幕亮起,锁屏界面赫然显示着一条未读消息:

“江哲羽:出发了吗?”

“江哲羽!”薛继红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又是他!上次为你打架的也是这个混混吧?说!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言若死死咬住下唇,苍白的唇瓣上渐渐渗出一丝血色。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发抖,却倔强地挺直了脊背。她知道这场风暴,终究是躲不过了。

“不说?”薛继红冷笑一声,手指在锁屏上快速滑动,“那我自己来看!”

言若静静凝视着她疯狂输入密码的动作,突然轻声笑了:“别试了。。。你永远都猜不到的。”

手机屏幕因多次错误输入彻底锁死,刺眼的红色警告提示跳了出来。薛继红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猛地扬起手——

“砰!”

手机在地上炸开,碎片四溅。一块锋利的玻璃碎片擦过言若的脚踝,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

“亲爱的妈妈,”言若心里暗自想着,\"你怎么可能猜得到呢?那是你的生日啊。\"

“你给我滚进去!”薛继红一把揪住言若的衣领,指甲深深掐进她的后颈,拖拽着踉跄的身影穿过玄关。言若的拖鞋在挣扎中甩落,光裸的脚背在地板上刮出几道红痕。

“跪下!”随着一声厉喝,言若直挺挺跪倒在地。百褶裙的荷叶边在空中划出弧线,光洁的膝盖骨与木地板相撞的闷响在客厅里回荡。

“好啊!怪不得每次去补习都穿得这么。。。”薛继红努力在脑海里搜索着一个词汇来代替那个字。

言若缓缓抬起下巴,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这个笑容让薛继红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你们。。。”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干涩,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问出了口,“发展到哪一步了?”

言若直视着母亲充血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反正,该做的都做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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