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子里,萧铃儿撞到了正带着两名齐宅护卫急匆匆要往府外而去的管家符生。
“符管家,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见符生的神色很是不对,萧铃儿忙关心道:“需要我帮忙吗?”
符生看了看萧铃儿,心中暗暗思忖,‘这个小娘子作为客人在齐府住了这许多日子了,府中的三位主人对她都很好,尤其是齐少宣更是把她照顾的无微不至,就连雅菊阁都给了她住,在齐少宣的心里,她的地位可见一斑,也许,将来的某一天,这个小娘子就会被冠以齐姓也说不定呢。既如此,齐家的事情也勉强算得上是这个小娘子的事情了,现在三位正主都不在,有些事情他一个管家也不好做主,如果萧铃儿肯出面就再好不过了。’
想到这里,符生连忙向萧铃儿作揖道:“小姐,是出了点事,小的正要赶去处理。”
“出了何事?”萧铃儿忙问道。
“是齐记鼎香楼。”符生斟酌道:“刚才鼎香楼的马掌柜令伙计来报,说是有客人吃了鼎香楼的菜当场中毒身亡了,他们已经报到了城尉衙门,捕快也过去了,大当家的、大小姐和康老爷都不在府里,只能由小的赶过去处理了。”
鼎香楼是齐氏商行开在西市的一家酒楼,在西市算得上数一数二的规模,萧铃儿经常跟康大勇去那里混吃混喝,所以还是很熟悉的。
白吃白喝了这么久,总要发光发热一回,萧铃儿义不容辞走到符生的前面,说道:“齐大哥他们不在,还有我啊,我跟你一起去。”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符生忙冲萧铃儿又作了个揖,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齐府的大门。
素日门庭若市的鼎香楼,这会子可谓是门可罗雀,两名钧城府衙的捕快挎着刀,面色不善,一左一右站在大门两侧,闲杂人等一律不准入内。
二楼时不时传出几下女人和孩子的哭嚎声,以及桌椅板凳被掀翻的“乒乓”声。
萧铃儿和符生表明了身份后,两名守在门口的衙役便放他们进了楼。
鼎香楼共分三层:一层大厅,用来接待普通的百姓;二层包房,来的大都是颇有资产的富贵人物;三层专门用来招待官吏或者主人家的亲朋好友,都是隐蔽性极强的一个个独立的房间。
出事的是来二楼包间用餐的客人,据说是一对小夫妻,带着一岁多的孩子来钧城投奔女方家舅舅的,今日这场宴席就是舅舅家迎接外甥女和外甥女婿一家三口的接风酒,结果,酒席还没散,外甥女婿就中毒身亡了。
萧铃儿和符生甫一踏上二楼的楼梯口,还没站稳身子,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就边喊着,“我不活了,我不活了!”边冲着楼梯旁的柱子闷头撞了过来。
来不及做他想,萧铃儿一个箭步冲上前,右手拉住了女人的手臂,左手在她的腰间轻轻一点,女人的双腿一软,就跌坐在了萧铃儿的脚下,一时动弹不得。
萧铃儿这才抬头望去,只见颇大的二楼一片狼藉,满地尽是汤菜酒水,桌椅板凳、各色物什被打砸了个七七八八。
一个衣着华丽、口吐白沫、七窍流血的男子直挺挺地躺在唯一完整的一块门板上,一名年轻仵作正在翻检着男子的尸身,他的身边站着五名衙门的捕快,其中一名就是捕头崔昊;而距离男子不远的地方,趴着一个瘦弱的小娃娃,他应当是哭了不少时间了,这会儿已经累得在地上兀自睡着了;两名二十七八岁的锦衣男子一左一右站在一名五十余岁的华服老者身后,正怀着滔天的怒火与狼狈不堪的掌柜马泰和四名伙计对峙着;另有两名四十多岁的仆妇,正要上前扶起刚才那名寻死觅活的女子。
就在萧铃儿四下查看现场情况之时,崔昊也在一脸惊讶地望着她,因为,他实在没想到会再一次在凶案现场遇到她。
见到符生和萧铃儿的到来,鼎香楼的掌柜马泰明显松了一口气。
其实不怪马泰这么郁闷,之前鼎香楼不是没有出过事,地痞流氓、无赖乞丐混吃混喝、敲诈勒索之类的事件,马泰也经历过不少,但那都是小打小闹,最多就是破财消灾,像今天这样吃死人的事情,他还是头一回遇到,不仅仅是因为苦主势大,更因为他们上来啥话也不说,就是一顿打砸伤人,还口口声声要以命抵命,就连捕头崔昊赶来也没拦住三个女人往他们头脸上招呼。
马泰抽了抽嘴角,顶着一脸被指甲挠出的血印子,摸着肿胀的腮帮子一瘸一拐走到了萧铃儿和符生身前,说话前先吐了口混了血水的唾沫出来,而后忍着疼,含混不清道:“小姐,符管家,你们来啦。”
萧铃儿偏偏头,不忍心去看马泰的惨状,而是向崔昊抱拳道:“这位,想必是衙门的捕头了,民女是鼎香楼的主事人,见过捕头大人。”
面对萧铃儿,崔昊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毕竟马泰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打成这样的,虽然他的本意是让苦主撒撒气,下面就能更好的处理案子了。
见萧铃儿并不想让人知道他们认识的事情,崔昊便也顺势抱拳道:“在下崔昊,城尉衙门捕头,鼎香楼饭食致人死亡案,现在由本捕头主理。”
刚才被萧铃儿点倒的女子,这会子缓过来气,听到萧铃儿是主事人,忙抬起头恨恨地看向她,华衣老者冲正架着女子的一名仆妇使了个眼色,仆妇会意,用手在女子的背上轻轻拍了拍,女子似受了刺激般,猛地甩开两名一直架着自己的仆妇,抵头就哭喊着向萧铃儿扑了过去,“你们害了我男人,我要你们偿命!”
事发突然,崔昊和捕快们没来及去拦女子,便眼睁睁地看着女子扑到了萧铃儿身前。而萧铃儿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再一次点倒了女子。
见女子女子腿软倒地,华衣老者才招呼着两名仆妇过来搀扶女子,那两名仆妇也像刚反应过来似的,哭嚎着扑到女子的身边,一边一个扶住了她。这个过程中,华衣老者身后的两名身强力壮的男子就冷眼看着,一动也不动。
这时,萧铃儿走到死亡男子的尸首旁,问验尸已至尾声的仵作李迅道:“怎么样了?”
李迅回头看了看崔昊,见崔昊点头,方才对萧铃儿道:“死者确为中毒而亡。”
“什么毒?”萧铃儿问。
“这个,我还要检查下。”李迅有些迟疑道。
“不管是什么毒,人死在了你们的酒楼,你们就得偿命!”华衣老者用拐杖使劲捣了下地,中气十足地喝道:“否则,老朽就是拼上这条老命,也要为我可怜的外甥女婿讨回一个公道!”
华衣老者不同寻常的激动,不由让崔昊疑窦顿生,一般来说,遇到这种亲人突然暴毙的事情,不是应该先顾着死者,或者安慰未亡人并且照料死者的幼儿吗?可怜一岁小儿,哭倒在地也没人过问,而死者的妻子除了他刚来到时还抱着死者哭嚎了两嗓子外,其余的时间都在寻死觅活、撒泼打滚,似乎故意要把事情闹到更糟糕的境地,至于死者妻子所谓的娘家舅舅,那位华衣老者,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瞧一下死者和死者的小儿,只是指使两名锦衣男子和两名仆妇砸店、打人,再就是如刚才那般,义愤填膺地要求“杀人偿命”。
由此,崔昊得出结论,这一家老小种种的反常,分明就是冲着鼎香楼,或者说冲着齐家而来的。
“这位老伯,你说的很对,杀人就得偿命。”萧铃儿诚恳地对华衣老者拱拱手,说道:“我保证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萧铃儿的示弱让崔昊对她顿生恻隐之心,他很想悄悄提醒萧铃儿,此间事情并不简单,最好还是让齐家的正主出面处理,然而,碍于身份,他又不可能明目张胆地表现出对萧铃儿的同情和偏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