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幽蓝光晕中,紫晶指尖那缕青色光丝无声流转,沉静如古玉,锋芒暗藏。袖口那道细微的裂痕早已被青光抚平,但指尖残留的一丝微弱灼痛,如同熵蚀留下的冰冷吻痕,提醒着她交锋的代价。
“共鸣场维持稳定!裂痕持续加深!”陆明的声音带着紧绷的亢奋。力场中,腿骨化石的苍白星芒稳定扩散,密封舱内陈明指尖的灰白晶体上,蛛网般的裂痕已蔓延至整个晶体表面三分之一!如同即将崩碎的冰雕。
希望,在缓慢而坚定地凿穿绝望的坚冰。
然而,病床上的小磊在短暂平静后,心率再次剧烈波动起来!脑波监测屏上,紊乱的高频波峰如同失控的锯齿,疯狂冲击着代表意识的稳定基线。
“熵蚀的精神污染……在反扑!”紫晶眼神锐利如刀,“玉琮共鸣频率干扰!准备神经脉冲阻断……”
“来不及了!干扰源……在增强!”助手的声音带着恐慌。
监控画面中,小磊病房角落里,空气净化器的通风口格栅缝隙处,又一丝比之前更加凝练、色泽幽暗如墨的绿烟,如同毒蛇般缓缓探出!它不再分散弥漫,而是凝聚成一道极细的丝线,带着冰冷的恶意,精准地射向小磊因痛苦而微微张开的嘴唇!
这次的目标,是体内!是那正在被瓦解的晶核共生体核心!
紫晶瞳孔骤缩!距离太远!她凝聚守护光网需要时间!那墨绿毒丝速度太快!
千钧一发!
“嗡——!”
程曦胸口的玉蚕佩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尖锐嗡鸣!掌心的烙印瞬间滚烫灼人!一股强烈的、不容置疑的意志瞬间支配了他的身体!不是恐惧,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守护的冲动!
他动了!
没有思考,没有犹豫。他的右手快如闪电般抬起,并非握拳,而是五指张开,如同要徒手抓向那致命的毒丝!掌心那道淡去的烙印位置,一点刺目的青玉光芒轰然亮起!
没有光网,没有丝线。只有纯粹的、凝练到极致的青玉光芒从掌心喷薄而出!那光芒如同最坚硬的古玉在刹那间碎裂迸射出的核心辉光,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狠狠撞向那道射向小磊的墨绿毒丝!
嗤——!!
光芒与毒丝在半空激烈碰撞!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令人牙酸的、如同强酸腐蚀金属般的刺耳锐响!青玉光芒如同最锋利的钻头,疯狂地旋转、切割、撕裂着墨绿色的毒丝!无数细小的、粘稠的暗绿色能量碎屑飞溅开来,又在青光的余波中被瞬间蒸发、湮灭!
毒丝顽强抵抗,墨绿光芒暴涨,试图反扑!但程曦掌心的青玉光芒更加凝练、更加锋锐!烙印深处,玉蚕的意志仿佛与他合二为一,传递着一种穿透时空的古老坚韧——那是良渚先民在洪水滔天之际,以草裹泥筑坝,以凡人之躯对抗天地之威的不屈!
“给我……断!”程曦喉间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五指猛地收拢!
掌心青玉光芒骤然内敛、凝聚!化作一道薄如蝉翼、却仿佛能切割空间的青玉光刃!一闪而逝!
噗!
那道凝练的墨绿毒丝,如同被无形利刃斩过,应声而断!前半截在青光中瞬间蒸发,后半截则如同受创的毒蛇,猛地缩回通风口深处,只留下空气被灼烧的扭曲痕迹和一丝残留的腥臭。
危机……再次解除!
程曦身体晃了晃,右手掌心烙印处传来一阵强烈的虚脱感和灼痛。那凝聚青玉光刃的一击,仿佛抽走了他部分心神。玉蚕佩的搏动也略微急促了几分。
紫晶已冲到小磊床边,一层薄薄的青色光网瞬间铺开,笼罩住病床,隔绝了任何可能的后续污染。她看着程曦苍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右手,眼神复杂:“你……”
“本能……”程曦喘了口气,看着掌心那缓缓平复的烙印,“玉琮的意志……在指引。”
短暂的惊心动魄后,实验室暂时恢复了紧绷的平静。只有共鸣场的嗡鸣和生命维持设备的滴答声交织。
“程工!紫晶博士!”陆明突然指着屏幕,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波动,“你们看陈明的生命体征!”
屏幕上,代表陈明生命能量强度的曲线,在持续缓慢下滑了许久之后,竟然……极其微弱地……向上跳动了一格!
虽然只有微不足道的一格,却如同在死寂的冰面上凿开的第一道裂缝!
“是骨窍灵光的共鸣!”陆明激动道,“也可能是……程工你刚才斩断污染触须,减轻了熵蚀对瓦解过程的干扰!共生体结构应力指数上升0.11%!裂痕加深速度……加快了!”
量变,终于开始撬动质变!
虽然缓慢,虽然艰难,但希望的天平,第一次……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倾斜!
城市边缘,混乱的街头。
“爱心救助”面包车旁,践踏与争夺的旋涡中心。
流浪汉蜷缩着身体,用肮脏的脊背承受着混乱的踩踏,死死护住身下惊恐的小女孩。他嘴角渗血,背上脚印清晰,却将半块压扁的饼干,如同献祭般塞进女孩颤抖的手心。
“吃……快吃……”浑浊的眼睛里,只有笨拙的怜悯。
女孩看着手中沾着尘土和一丝血痕的饼干,又看看流浪汉痛苦却坚持的脸,眼泪大颗大颗滚落。她没吃饼干,反而伸出小手,用袖子轻轻擦去流浪汉嘴角的血迹。
“叔叔……疼吗?”稚嫩的声音带着哭腔。
流浪汉愣住了。浑浊的眼睛里,那点麻木的坚硬似乎裂开了一丝缝隙。他咧开嘴,想笑,却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不……不疼……”他含糊地说,笨拙地抬手,想摸摸女孩的头,又怕自己的手太脏,停在半空。
就在这时——
“滚开!饼干是我的!”一个红着眼睛的男人猛地撞开人群,扑向女孩手中的饼干!
流浪汉眼中闪过一丝凶光!保护的本能压倒了怯懦!他猛地挺直腰背,如同护崽的野兽,用肩膀狠狠撞向那个男人!
“砰!”男人被撞得踉跄后退。
混乱中,程曦和紫晶乘坐的、赶往研究所另一处应急点的装甲指挥车,正从街角驶过。
车窗降下一条缝隙。程曦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混乱的街头,恰好捕捉到这一幕:流浪汉将女孩护在身后,如同礁石般挡住汹涌的人潮,浑浊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原始的、却无比纯粹的……守护之火。
玉蚕佩在程曦胸口微微一动。
掌心的烙印泛起一丝温润的暖意。
一丝微弱却坚韧的明悟,如同穿过厚重乌云的阳光,照亮了他心中被阴霾笼罩的角落。
仁爱……
它不在玉琮的辉煌青光里,不在骨窍的古老灵光中。
它在这污浊街头,一个流浪汉用脊背筑起的、摇摇欲坠的方寸之地!
它在沾血的饼干上,在擦去血迹的小手上,在一声笨拙的“不疼”里!
信约之力的根基,从来不是高不可攀的神性。
而是这尘埃中,一次次笨拙却执拗的……
“我在!”
装甲车驶过街角。
程曦缓缓升起车窗,隔绝了外界的喧嚣混乱。他闭上眼,玉蚕佩的搏动沉稳而有力,掌心的烙印温暖而坚定。
实验室的微光,街头的尘埃。
玉琮的青穹,凡人的背脊。
瓦解共生体的星火,护持生命的笨拙双手……
青丝成锋处,仁爱始燎原!
莫角山祭坛,狂风卷起沙尘。
巫玦玦紧闭双眼,布满裂纹的玉玦死死按在黑色石碑上,苍白光芒与石碑下翻涌的幽绿死命相抗。她干裂的嘴唇无声翕动,念诵着古老得几乎失传的祷词。
风声中,似乎夹杂着一缕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
童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