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碎的石敢当废墟上,幽绿色的火焰并未完全熄灭,如同鬼火般明灭不定。
石坚巨大的石化躯体从中显露,周身布满了恐怖的裂痕,一些部位已经开始崩塌瓦解,化为细碎的砂石簌簌落下。
他巨大的鬼眼之火黯淡如将熄的炭火,看向正悬浮水中、茫然无措的阿芒。
那眼神中痛苦依旧,但暴虐与责任感的执着已然消失,剩下的是一种濒临瓦解的巨大空洞,以及一丝…极其微弱复杂的情感。
或许是迟来了百年的愧疚?或许是对这荒诞命运终将终结的虚无感?
他最后的意念模糊地飘向阿芒的方向,混杂着崩塌的意识碎片:“散…去吧…该…解脱了…我们都…”
他已无力再做任何干预。
那丝意念如同风中尘埃,瞬间被翻涌的怨气与佛孽的贪婪淹没。
佛孽石种的贪婪再也无法抑制!
林木生胸口爆发出刺目的黑红色光芒,那蠕动的肉瘤猛地裂开一道巨大的豁口!
裂口边缘并非血肉,而是由粘稠沸腾的暗红枯油与尖锐锋利的幽蓝冰晶相互咬合、扭曲构成!豁口深处,并非口腔,而是一片旋转的、深不见底的污秽漩涡!漩涡中心,两点猩红如凝固血块的光芒死死锁定阿芒!
一股无法抗拒的、仿佛能剥离灵魂本源的恐怖吸力,如同来自九幽深渊的魔爪,狠狠攫向水中那幽蓝的魂体!
“不——!!” 林木生残存的意志在灵魂深处发出无声的咆哮!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巨手攥住,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他眼睁睁看着阿芒那幽蓝的魂体如同被投入暴风眼的纸鸢,瞬间被拉扯变形!
魂体表面蛛网般的裂痕疯狂蔓延,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依附其上的无数细小婴骸骨架发出密集的、如同万千玻璃同时碎裂的凄厉哀鸣!它们被无形的力量强行剥离、撕碎,化作一道道惨白的骨粉流光,率先被吸入那旋转的污秽漩涡之中!
阿芒那破碎的少女脸庞上,第一次露出了超越百年怨恨的、纯粹的惊恐!
她黑洞洞的“眼窝”死死“盯”着那吞噬一切的漩涡,魂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幽蓝光焰,试图抵抗!但那源自佛孽本源的吸力,如同跗骨之蛆,无视一切防御,直刺她最核心的怨念本源!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存在的根基正在被强行抽离、瓦解!那百年的痛苦、绝望、不甘,即将成为滋养这邪胎的养料!
就在这千钧一发、阿芒魂体即将被彻底扯入漩涡的刹那!
“滚开!邪物!滚开我儿!!滚开阿芒!!离我的娃们远点——!!!”
一声凄厉到变形的嘶吼,如同濒死母兽的绝唱,撕裂了河滩的死寂!
是阿婆!
她从山崩海啸般的悲痛与绝望中猛地抬起头!
那张布满泪痕、血痕与尘垢的老脸上,所有的麻木、空洞都被一种燃烧生命本源的、狂暴到极致的母性光辉所取代!
她灰白的眼珠虽然看不见,但那源自血脉深处、对至亲骨肉即将被吞噬的感应,让她精准地“锁定”了林木生胸口那搏动、嘶鸣、散发着滔天邪气的肉瘤!
在她被百年悲剧彻底摧毁又瞬间重组的混乱意识中,那邪胎贪婪的婴儿面容,竟与她记忆中早已模糊的、属于孙子山娃的婴孩模样,以及那些被丢弃在河滩上、无声哭泣的婴骸重叠在了一起!
这邪物!这夺走了她儿子(山娃)、她如同女儿般的阿芒、以及无数无辜婴孩的元凶之一!它现在还要吞噬阿芒最后的残魂!吞噬那些环绕着她的、同样可怜的婴灵!
绝不允许!
没有一丝犹豫,没有半分恐惧!
阿婆那枯槁佝偻的身躯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惨烈决绝,猛地扑向林木生!她不是攻击,而是用她那枯瘦如柴、只剩皮包骨的双臂,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守护本能,死死地、紧紧地抱住了林木生胸口那裂开的、正疯狂吸噬的佛孽石种!
仿佛一个老祖母在绝望中试图抱住失控的、发狂的、即将坠入深渊的邪恶孙儿!
“滋啦——!!!”
接触的瞬间,刺耳的腐蚀声伴随着皮肉烧焦的恶臭骤然响起!
佛孽石种感受到阻碍,本能地爆发出污秽的邪能进行反击!
覆盖其表面的暗红枯油如同滚烫的沥青,瞬间灼烧阿婆的手臂!幽蓝的冰晶则如同亿万根淬毒的冰针,狠狠刺入她的皮肉、骨髓!阿婆的双臂肉眼可见地变得焦黑、碳化!剧烈的痛苦让她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那声音凄厉得如同夜枭啼血,在死寂的河滩上回荡!
然而,这深入骨髓的剧痛非但没有让她松手,反而激起了她更深的执念!她抱得更紧了!
仿佛要将自己干瘪身体里最后一点血肉、最后一丝魂魄都挤压出来,化作一道微不足道却坚韧无比的屏障!
“我的娃…我的阿芒…婆婆…护着你们…护着…” 她干裂的嘴唇哆嗦着,发出破碎的、含混不清的呓语,鲜血混合着黑色的粘稠液体从嘴角汩汩涌出。
她的意识在剧痛与邪能侵蚀下迅速模糊,只剩下一个根植于灵魂最深处的执念——抱住它!不让它伤害她的“孩子们”!哪怕粉身碎骨,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