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一处走回营地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他没回指挥帐篷,而是拐了个弯,往石碑那边去了。白天立起的那块石头还带着新凿的痕迹,名字一个个排下去,有些墨迹被晚风吹得有点晕开。
他在最前头停下,蹲下身,手指摸了摸第一个名字。那是他们小队最早牺牲的兄弟,死在第三十七层地宫。那时候他刚来玛法,连刀都拿不稳。
风从背后吹过来,把他的披风掀了一下。远处有人在搬木料,火光一闪一闪。他没动,就这么看着那些字,脑子里开始翻东西。
第一次用空间,是在被三只毒牙狼围住的时候。他背包爆了,药全掉地上。眼看要死,眼前突然多了个格子,手一伸,瓶子就收进去了。那时候他还以为是系统抽风。
后来才知道,这地方比别人多三倍容量,死了也不掉东西。他靠着这个,在黑水洞单刷了一个月,把李铁柱和虞媚儿的装备全换了。那天李铁柱拿到新斧子,直接跳起来砸了块岩石,说这玩意儿能劈山。
想到这儿,他嘴角抽了一下。
再后来是系统探查功能。刚开始只能看五十米,连个人影都分不清。有一次他靠这个发现了埋伏在枯井里的刺客,反手扔了个火球罐,炸出一堆金币。从那以后,他养成了走路先开探查的习惯。
原地复活第一次用,是在打火焰山谷的赤焰巨兽。他被一尾巴扫飞,当场暴毙。系统提示要不要复活,代价降一级。他点了是,一秒后原地站起,趁着巨兽还在甩尾,一刀捅进它眼窝。那一战让他升到了宗师级,也让他明白一件事——只要不死透,就有翻盘的机会。
他慢慢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
那时候他还是一个人莽,觉得有金手指就能横着走。直到虞媚儿为了掩护他,差点被深渊魔蛛拖进洞里。他拼了命用空间掏出所有爆炸罐,才把她拽出来。她手上全是血,但他记得最清楚的是她骂他的话:“你是不是非得等我死了才肯回头?”
从那以后,他不再一个人冲了。
李铁柱也救过他两次。一次是替他挡了赵天霸的暗器,那次铁柱躺了半个月;还有一次是在冰原,暴风雪里背着昏迷的他走了八里路。后来他问铁柱为啥这么拼,铁柱说:“你要是倒了,我们这些人往哪去?”
他抬头看了看天。星星不多,但很亮。
原来不是金手指让他走到今天,是他身边这些人,一次次把他拉回来。
脚边传来脚步声。他没回头,听得出是谁。
“你还在这?”虞媚儿的声音轻了些,“医疗区那边有个孩子发烧,烧得厉害,我刚配了药。”
“嗯。”他说,“等会过去。”
她没走,站在他旁边,看了眼石碑。“你在想他们?”
“也在想自己。”他说,“以前总觉得,变强就是为了赢。现在才发现,赢不赢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愿意跟你一起扛。”
虞媚儿没说话,只是把手搭在了石碑边上。
“你知道吗?”他忽然笑了下,“现实里我连表白都不敢。每次看见你,话到嘴边就咽回去。结果一穿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把你从怪物堆里抢出来。”
“然后把我衣服砍烂了。”她白他一眼。
“那不是失误嘛。”他挠头,“但你说怪不怪,到了这儿,反而不怕了。可能是因为,不用再装了。输了就重来,死了能复活,大不了从头干起。可在这儿,有人信你,有人跟你并肩站,这种感觉……比升级还踏实。”
远处传来一阵响动。李铁柱扛着根粗木梁走过来,后面跟着几个工人。看见他们俩在这,他把木头往地上一放。
“哟,搞纪念活动呢?”他拍了拍手上的灰,“我还以为你们躲这儿说悄悄话去了。”
“差不过。”吴一处走过去,从空间里掏出两瓶泛着蓝光的药剂,“给,特调的,加了点夜露草,恢复快。”
李铁柱接过,拧开闻了下:“嚯,这味儿,比食堂炖肉还冲。”
“喝不死你。”吴一处把另一瓶递给虞媚儿。
她接过来,低头看着液体在瓶子里微微晃动。“你总这样,什么都准备好了。”
“没办法。”他说,“空间大,不装点东西浪费。”
三人安静了一会。营地那边的火堆被人添了柴,火光一下子亮了起来。
“其实我刚才一直在想。”吴一处开口,“咱们从零开始,到现在站在这儿,到底靠的是什么?是系统?是空间?都不是。是我们一直没停下。哪怕被打趴下,第二天照样爬起来接着干。”
李铁柱把空瓶子往地上一丢:“废话,不干等着饿死啊?”
“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皮实?”吴一处笑,“有些人输一次就认命了。可咱们不一样。我们输过太多次了,但每次都能再站起来。这才是最牛的地方。”
虞媚儿抬头看他:“所以接下来呢?”
“接着干。”他说,“房子塌了盖新的,路断了修通它。只要人还在,事就能做成。”
李铁柱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行了行了,明天六点开工,我现在得睡了。吴一处,你别在这吹风了,再想下去该觉得自己是圣人了。”
“我可没那觉悟。”吴一处拍拍裤子站起来,“我只是不想让这些人白死。”
三人往营地走。路过第一间修好的屋子时,里面传出孩子的哭声,很快又被哄住了。灯还亮着。
吴一处在门口停了一下。“这地方,以后得改名叫新生镇。”
“俗。”李铁柱摆手,“叫铁柱新城还差不多。”
“你做梦。”虞媚儿笑出声。
吴一处没说话,只是看着那扇亮灯的窗。
他从空间里取出一个小本子,翻开一页。上面记着从第一天起的所有支出、收入、人员名单。纸页已经发皱,边角磨出了毛边。
他撕下一张空白页,又从怀里摸出半截铅笔。
写了几行字,折好,塞进了门缝。
转身要走时,听见屋里女人轻声念了出来:“缺木板的,找李铁柱;缺药的,找虞媚儿;缺主意的,找吴一处。——明天见。”
他笑了笑,抬脚往前走。
营地中央的火堆还在烧,火星子往上窜,像一群小萤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