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端起手边的茶杯,抿了一口。
“刀,用完是要归鞘的。张敬倒台,户部尚书的位置就会空出来。这个位置太重要了,是大乾的钱袋子,我们必须拿到手里。”
苏-轻语的表情严肃起来。
“直接推举我们的人,恐怕会引起警惕,尤其是那位多疑的陛下,还有自作聪明的四皇子。”
“没错。”李玄的手指在棋盘上缓缓滑动,仿佛在推演朝堂的格局,“所以,我们不能直接抢,而是要‘送’。”
他将一枚黑子,轻轻放在了棋盘一个无关紧要的位置。
“吏部左侍郎,陈谦。”
苏轻语眼神一亮,瞬间明白了李玄的意图。
“陈谦?那个又臭又硬的老顽固?此人以清廉闻名,在朝中是个孤臣,谁的面子都不给。最关键的是,他是大皇子一派的死对头,若推他上位,无论是谁,都挑不出毛病!”
“对。”
李玄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让乾平去推举他。用我给他的钱,收买言官,造势。让所有人都认为,是四皇子慧眼识珠,不计前嫌,举荐贤能。”
“一个没有派系根基,全靠一身清名和四皇子赏识才上位的户部尚书,他能坐得稳吗?”
苏轻语接过话头,声音里已带上了兴奋。
“他坐不稳!他为人古板,眼里揉不得沙子,一旦上任,必定会清查户部历年旧账。”
“户部上下,哪个官员手上是干净的?到时候,必然会激起剧烈反弹,整个户部都会被他搅得天翻地覆!”
“到那时,”李玄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所有人的目光都会集中在陈谦和那些旧官僚的争斗上。而我们真正的人,就可以趁着这片混乱,像水一样,无声无息地渗透进户部那些掌管钱粮调度的关键位置。”
他将最后一枚黑子落下,棋盘上,苏轻语的那条白龙,被彻底截断,再无生路。
“等陈谦这条‘鲶鱼’把水搅浑,筋疲力尽之时,再随便寻个由头将他拿下。届时,户部已在我们掌控之中。”
李玄站起身,负手而立,望着天边的云彩。
“一石三鸟。”
“其一,借乾平之手,除掉大皇子钱袋子张敬。”
“其二,扶持一个傀儡陈谦,搅乱户部,吸引所有火力。”
“其三,暗中布局,将户部实权彻底掌握在自己手中。”
苏轻语望着李玄的背影,眼中满是倾慕与崇拜。
这才是她的男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整个大乾朝堂,不过是他指尖的棋盘。
李玄的手指,终究没有落在棋盘上。
他收回手,将手中的黑子轻轻丢回棋盒。
“棋局,已经结束了。”
苏轻语看着棋盘,黑龙的破绽仍在。
但白子虽利,却已无力回天。
因为棋盘之外的力量,已经宣判了它的死刑。
她明白了。
“公子是说……”
李玄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院外京城的天空。
“通知下去,收网。”
苏轻语眼中精光一闪,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起身,对着李玄盈盈一拜。
“轻语,遵命。”
她转身离去,裙摆带起一阵香风,步伐却快而稳,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是夜,通源商号这台精密的战争机器,在苏轻语的指令下,悄然发动。
一道道黑影如鬼魅般,从商号的各个隐秘出口掠出,融入京城的夜色。他们手中没有刀剑,只有一卷卷用油布包裹的文书。
城东,都察院御史刘钊的书房。
他正为明日如何弹劾工部官员挪用修河款一事苦思冥想,窗户被极轻地叩响了三声。
他心头一凛,按着约定打开窗,窗外空无一人,只有一枚冰冷的铁令与一个厚实的包裹静静躺在窗台上。
他拿起铁令,上面刻着一个“通”字。
他立刻将包裹拿进屋内,展开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全是户部亏空的绝密账本影印!每一笔都记录得清清楚楚,甚至连张敬在城外别院私藏的官银数目都赫然在列!
另一边,四皇子府。
乾平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证据,这些证据比他之前收到的更加详尽,更加致命,仿佛有人将张敬的心都剖开给他看。
他的手抚摸着这些账本,指尖因兴奋而微微颤抖。
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一种足以撼动朝堂,让他那不可一世的大哥都感到肉痛的力量!
“张敬……大皇兄……这盘棋,该我来下了!”
……
次日,金銮殿。
张敬身穿崭新的官袍,精神焕发。
他站在百官前列,享受着同僚们或敬畏或羡慕的目光。
昨日的酒宴,真是人生得意!
王侍郎那个蠢货倒了,兵部就空出了一个关键位置,很快就能安插自己人。
户部,更是他张敬的一言堂!
他甚至已经在盘算,等会儿皇上论功行shang,自己该如何表现得谦虚又不失功臣本色。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尖细的唱喏声刚刚响起。
一个身影便从皇子队列中毅然走出,不是别人,正是素来温和谦恭的四皇子乾平!
“父皇!儿臣有本启奏!”
张敬眉头一皱,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老四,今天吃错药了?
还没等他想明白,数名都察院的御史竟也齐齐出列。
不过当他看到对方手上的账本的时候。
张敬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他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盘旋。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些账本藏得那么深,经手的都是绝对心腹,怎么会泄露。
“父皇!”
乾平再次高声,将一本账册高高举过头顶。
“此乃户部尚书张敬,与各地粮商勾结,侵吞官粮、倒卖灾粮的铁证!”
他的话音刚落,御史刘钊立刻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一份卷宗。
“陛下!臣附议!此为张敬安插亲信,结党营私,架空兵部王侍郎,意图染指兵权的罪证!”
“臣附议!此为张敬挪用黄河修堤款,在京郊修建私家园林的凭据!”
“臣附议!……”
一声声弹劾,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张敬的心口。
他每听一句,脸色就白一分,身体也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看着那些御史手中一份份详尽的文书,有的甚至是他亲笔批复的影印。
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不是构陷,这些全是真的!
但是,他不能认!
认了,就是死路一条,不仅是他,还有他背后的大皇子,整个派系都会被连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