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携炉的里扔进了两个酒精块,一只粗糙的手将一个打着的打火机靠近酒精块,火焰迅速蔓延,升腾,它的心是粉红的,紧接着一个小锅架在炉子上,杜南风心里惋惜道面前的人并不是杜恩。刚下夜班,杜南风提议来这里吃涮串。四年间,他来这里的次数越来越少,几乎都集中在前两年,这几天的生活也让他逐渐转移了注意力,不过是上次的对话,让他觉得自己该再尝试寻找。他平静地对常乘说出了提议,深夜该做的是吃些夜宵,而坐在这里他才感觉到沉重的心跳。他们坐在中间偏右的桌位,这是一张较新的桌子,板凳也很稳固,他望向以往他和杜恩经常坐的角落位置,那里已经被别人先占去了,同样是两个男人,光着上身,喝着啤酒。他把面巾往上拽了拽,摸了摸太阳穴的位置,该是遮住了。常乘笑着看杜南风,他习惯了杜南风每天出门前对着镜子整理一番,在外面不时再整理一下,“老板娘让去选吃的,你去吧。”杜南风在周围的谈话声中,慢慢起身,目光随后抬起,没有环视,只是看向了老板娘的位置。她好像老了很多,杜南风看了一会迈出步子,老板在另一边端着空盘子也向摊子走去,他也老了很多。
常乘也有自己的心事,看着杜南风向摊子走去,他突然意识到,织婆会帮助他的,这几天没有织婆在他脑中叨扰,他甚至都快忘了她。不过说曹操,曹操就到,织婆突然来了一句,“放心,你不会摊上法律责任的。”常乘也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周围某个人在说话,“你会帮我吗?”这时他才觉得,比起文占越,织婆才是靠山。“别忘了你的任务。”织婆不再回应。炉子里的火突然变旺,像花朵一样绽放,从炉边辐射状蹿出后又弱下去,烧了一下常乘的手,长了一截的食指指尖最先接触到火,常乘甩了好几下,又泡进饮料里,才减轻了刺痛感。
杜南风拿起放在台子上的小铁盆,捡起了串,手不自觉地捡了好些杜恩爱吃的,又犹豫着徘徊着,似乎在等杜恩说“够吃了”,等摊前人少些,他才把盆递给老板娘。
“你是不是,是不是,唐警官?”老板娘看着热气之后的蒙面人。
“什么?”杜南风的心像是被射中一箭,他和杜恩以前来这里,自称姓唐姓宋。
“我刚才就注意到你了,没敢确认,脑子里也回想半天,到底是谁呢?这不想起来了。”
“你是说,宋警官吧。”杜南风压下了声音,他不想张扬这个假身份。
“你是宋警官啊!哈哈哈!”老板娘在杜南风的手势下也压低了声音,“我倒是没记住你俩,也不露个全脸,警察的伤疤,那可是骄傲啊!”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们。”
“你这盆给你先做上。”老板娘小声说,“你好长时间没来了,得有......好像有两年了吧,刚回来?”
“嗯?嗯......差不多。”杜南风往座位那看去,常乘还坐在那里。
“你换搭档了?上回唐警官来,也换搭档了,我还问他了呢。”
杜南风听到唐警官三个字,感觉那支箭又往深处刺去。“什么!唐警官?你说他来这了?什么时候的事?”
“也有好长时间了,两年了吧,好像就是你出差之后。”
杜南风可没有去出什么差,他脑中有一种朦胧的感觉。两年,杜南风计算起来,四年前杜恩在这里失踪,两年前又出现在这里,这两年杜恩可能还在城里,只是没有来这里。
“他之后没有再来吗?”
“没有。他说之前出差了,刚回来那段时间经常来,隔三差五的,之后又出差了。”老板娘捡了捡锅里的串,又把老板推走去送串,“他还没回来呢?”
这句话让杜南风觉得杜恩还是记得他的,不会想要逃离他的,就像他来这里也是想念杜恩一样。
“还没......”
“对了,瞧我这记性,”老板娘擦了擦汗,从裤兜里拿出手机,“上次他过来,让我在手机上写了一段短信。”老板娘把杜南风拉到自己身边,才继续说,“他说要我亲自交给你,还不能告诉其他人。”
“什么短信?”
老板娘调出短信界面,在草稿箱里找到了那条短信,递给了杜南风。
“哥,好一阵没有联系你
了,我近来很好,一切
都顺利,现在我要去另
一个城市,别担心地来
找我,没有你们,我在
哪里都自在,都是我想
要的生活。”
老板娘在杜南风看短信时说,“他分了好几天才告诉我这条完整的短信,说是什么秘密任务。不过,这都过了这么久,还有用吗?”
刚刚在心里燃起的火苗,又被浇熄了,杜南风反复咀嚼着这些字,字里行间透露的就是上次那个怪人的意思。杜恩已经去过更好的生活了?可是他的生活越来越糟。
“有用。”
“这么重要的信息,怎么没直接发给你?”
“可能,要小心一些吧。”杜南风知道杜恩记不住电话号码。
“这个发给你吧?”
杜南风告诉了老板娘他的电话号码,他的手机亮了一下,一条未读短信,他摸了摸屏幕,接着按灭了。
“你先过去坐,煮好了给你送过去。”
杜南风悄悄地回到了座位,带回了两瓶啤酒,酒后驾驶这事常乘也不是第一次了。两人在这里吃得还算好,常乘也对这的口味给了很高的评价,他克制地喝了些酒,杜南风则放开了去喝。直到第二天快中午了,杜南风才从客厅地板上醒来,常乘则半靠在沙发上,四周又是一堆酒瓶。杜南风在一旁找到背心,穿了上去,再远一点的位置,手机被盖在织婆送他的薄衫下,屏幕还在亮着,他的手机有时不会自动息屏。露出的一侧屏幕上,他赫然看到四个大字“我在地里。”,他重复了一下,又重复了一下,突然清醒,抓起手机,那正是昨天老板娘发给他的短信,也就是杜燃编辑的那一条。
“哥,好一阵没有联系你了,我
近来很好,一切都顺利,现在
我要去另一个城市,别担心地
来找我,没有你们,我在哪里
都自在,都是我想要的生活。”
杜南风读了一遍又一遍,正是昨天的那条,他的手机和老板娘的手机屏幕大小和字体设置都不一样,在他的手机上,最右侧就是“我在地里”。巧合?杜恩也许记不住电话号码,但却能有心地留意到很多东西。什么意思?杜恩在向他透露,他,在地里?杜南风心头一颤,他回想起过去时常在麦田地下室里听到杜恩的声音,他认为那是自己的幻觉,是自己思念过度,愧疚过度,他隐约记得那声音好像确实说过在土地里,他只是觉得自己很可笑。现在想来,不,他的大脑已经停止了运转,只剩下那四个字。
他,在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