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白佑转身朝那个瘦弱的少年看去。
“你会蛊术?”
少年垂着头,惶恐道:“我……我只是为了自保。”
白佑轻声问他:“你是如何自行脱困的?”
“我被抓进地穴时,看到那血树似乎是要以血液同根才能存活,我便赌了一把,给自己下了双生蛊。”少年依旧垂着头,“后来我便发现自己赌对了,我不仅可以吸收血树的养分,还不会陷入昏睡。”
白佑闻言,侧眼看了看顾城渊,后者则是开口解释:“以邪术抵邪术,确实可以这般。”
“那你是如何向金潼下蛊的?”沈墨时忍不住插一句嘴。
“……不是我下的蛊,是那些蚊虫喝了我的血,金潼再吃掉那些蚊虫,自然而然也就中蛊了。”
苏晏州好奇道:“什么蚊虫?”
“个个巴掌大的蚊虫。”白佑道,“先前的地穴里有黑压压的一片。”
苏晏州想象了一下,随后打了个寒颤。
“你叫什么名字?”白佑再次问那少年,“是哪里人?”
少年哆哆嗦嗦道:“回仙君的话,我姓楚,名池萧,原本是南安陵川人,池载年间魔族动乱无奈之下才随流民迁到渊城。”
“我虽然会蛊术,但我只用来自保,从来没害过人……仙君不要抓我——”
“我何时说过要抓你?”
“阿妈她们都因为蛊术是至邪之术被抓了。”楚池萧抬起眼帘,疑惑地看向他,“仙君不会抓我?”
白佑闻言一顿,随后便看向一脸淡定的沈墨时:“沈峰主何时加了这条规矩,我怎么不知?”
沈墨时挥了挥手:“善用蛊术者大多都不会是什么善茬,你问完了吗,问完我就将他带回去了。”
“刚才若不是他我们还不知要被金潼拖延多久。”白佑道,“哪怕是将功折罪也得放他离开吧。”
见两人僵持,秦湘兰也开口道:“对啊,这孩子也算是帮了我们大忙,沈峰主何必和孩子计较。”
沈墨时瞧了白佑半晌,最后冷哼一声,掸掸衣摆上的灰尘,一声不吭地走远了些。
白佑微微松了一口气。
“无论何种修习,只要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法子,一心向善便皆是正道。”白佑道,“你可要回南安,我们将你送回去。”
楚池萧闻言惊讶一瞬,眼神亮亮地点了点头:“多谢仙君。”
先前结界灵力透支的厉害,白佑转身感到一阵眩晕,便伸手搭在顾城渊的手臂,顾城渊立马会意,使了些力气给他撑着。
白佑淡淡看了一眼还伏在地上的萧程肆,随后移开眼神:“还麻烦苏峰主在此地做好善后之事,我们即刻返回苍幽山,将金潼的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苏晏州折扇一合:“哎,好。”
几人绕过废墟,朝朱门外走去,秦湘兰犹豫一阵还是来到白佑身边道:“你当真要让那孩子上平天阁?”
白佑闻言沉默一瞬。
苍幽山的平天阁自创立以来,上去接受审判的都是一些穷凶恶极之徒,若是萧程肆上去一遭,不仅是丢萧程肆的脸,连同白佑自己乃至江陵峰恐怕都会因此落下话柄。
可金潼手底下那么多条人命,若是不查清楚,苍幽山监察百川之责岂不是成了笑话。
“……他自己选的路。”白佑道,“在他斩下金潼头颅时就应当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
秦湘兰默默叹了一口气,有些怜悯地看向身后垂着头的萧程肆。
白佑灵力透支的厉害,脚步开始有些虚浮,他将身子靠在顾城渊身上,感受到顾城渊微微后撤的肩膀,不禁蹙眉道:“躲什么……你使点力气。”
顾城渊依言将肩膀送回去。
他垂着眼睫,紧紧盯着白佑的侧脸。
白佑居然真的要让萧程肆上平天阁。
微微深吸一口气,他不禁给自己警醒,回去得将苍幽山的戒律再背牢些,不然说不准哪天惹恼了白佑,自个儿被他送上去也有可能。
…………
平天阁已经太久没有开阁,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几年头一次开阁审的竟然是自家人。
夏日正午烈日灼人,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吵的人心烦。
一声钟响,浸着香台上的烟火,不紧不慢地传遍整个苍幽山。
钟声渐停,看台上的各峰弟子们都安静下来。
高台之上,戒碑矗立,萧程肆被一团金光拥簇着悬挂其上。秦湘兰手持金钥,将灵称注入精血,悬在两人之间,一抹血色浸入萧程肆的眉心。
她看着萧程肆惨白的脸色,叹了口气道:“来吧,孩子。”
“切记不可有所隐瞒,你的一字一句,皆会记录在这天平之中。”秦湘兰道,“若有一处隐瞒,骨血就会被撕裂一寸,那股疼痛不是你能够承受的。”
萧程肆望着底下乌泱泱的人群,缓缓点了点头。
秦湘兰在两人的唇边施展扩音术,下一刻她的声音便传遍整个平天阁。
“江陵峰白宗主座下弟子萧程肆,无视苍幽山戒律,为一己私欲擅自斩杀渊城重犯金潼。”
“特由平天阁以此惩戒,且由萧程肆阐述渊城重犯金潼所犯下罪行以及夏家兄妹惨案内情。”
“注不可有所欺瞒,应当句句属实——”
秦湘兰说完便不再开口,萧程肆借着晃眼日光朝白佑所在的方向看过去,稍作沉默后,才浸在回忆中缓缓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