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顾城渊还是被白佑狠狠一口咬出了血。
眼看着他背对着自己缩成一团，顾城渊也不管那道伤口：“师尊……是我下手没轻没重，你过来吧。”
白佑头也没抬，闭着眼睛准备自行休息。
见他真的有点生气的意思，顾城渊也不敢再说什么，他把床头那些衣物叠起来放到白佑身边，然后熄了烛火。
原本亮堂的屋子暗下来，舟车劳顿一整天，腿都是酸的，顾城渊几乎是刚闭眼就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窗外撒进些许光线，顾城渊缓缓睁开眼睛。
他愣了一会才迷迷糊糊地想起自己现在是在幻境里。
瞧这天色现在时辰应该还早，他翻了个身准备再眯一会，结果瞧见了旁边睡在衣服堆里的白佑。
看这情景，那堆衣物应该是白佑半夜冷了胡乱搭起来的，比他之前那个窝整齐不到哪里去。
顾城渊望着那团白影笑了一会，顿时也不觉得困了，他刚准备偷摸地伸手薅一把鼬条，却忽然瞧见那只短圆的耳朵轻轻动了动。
没等他反应，白佑就站起来转过身与他对视。
“……”
顾城渊只好悻悻收回手：“师尊……你醒了怎么也没个动静。”
白佑凉凉地看了他一眼，自顾自地越过他：“若是不睡了就出去转转。”
顾城渊打了个哈欠，翻身起来：“师尊你还是怀疑沧溟？”
“谨慎一点总是好的。”白佑道，“这个时辰行动起来也方便。”
顾城渊让白佑站上了自己的肩膀，他轻轻推开门，打量着两头都没有尽头的长廊：“昨晚是从左边过来，咱们先往那边去吧，否则待会没了方向就不好了。”
白佑没有反驳，顾城渊便顺着路走去了。
昨日初次见到沧溟的地方看起来像是类似于议会大殿的地方，白佑推测在那不远处应当就是沧溟的寝殿，为了方便行事，顾城渊提前将自己的气息隐去。
这里大多数都是长廊，看的人眼花缭乱，顾城渊顺着长廊绕到昨日的大殿外，疑惑道：“师尊你还没告诉我，咱们这趟出来是要干什么？”
“你没问我，我还以为你知道。”白佑道，“去找沧溟的寝殿。”
顾城渊道：“找寝殿做什么？”
“要想了解事情最快的方法是什么？”白佑反问他。
顾城渊道：“找别人打听啊。”
“……是去找书面的记载。”白佑无奈道，“藏书室我们应当是找不到了，不过寝殿周围应该会有书房，一些零散的书籍也够了，去碰碰运气。”
顾城渊了然，他穿过大殿外的走廊，七拐八绕地还真让他绕进了一个庭院。
瞧这院落布局，应该就是他们要找的寝殿了。
只不过让他们意外的是这里居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贵气，和那些客殿的风格是一致的，庭院里还种的有花草树木，简直与外面的金碧辉煌大相径庭。
白佑在肩上道：“这些花草树木也没有一点活着的气息，像死物一样。”
顾城渊看着那些生机盎然的花草：“看起来也不像啊。”
“先别管这个了。”白佑道，“看这个布局，你去庭院的东侧看看，书房应当在那里。”
顾城渊跟着他的指示向东侧的厢房走去，果然瞧见“墨香轩”的牌匾。
“这都让咱们找到了。”顾城渊四下打量着，确定没人之后他走上前伸手就要打开那扇门，“不过这里能有我们要找的书吗……”
门扉被推开，顾城渊的话音戛然而止。
一人一鼬皆是愣在原地，与书案前的男人静静对视着。
“……”
顾城渊手上还保持着推门的动作，看似面容平静，但实际上心头已经万只乌鸦飞过。
不是。
都当神官了怎么还跟白佑一样大半夜不睡觉在书房里处理折子？！
沧溟显然也没有想到这个情景，面对突然闯进的顾城渊，他愣怔一瞬，随即顶着眼下的青乌从一堆折子里坐起身。
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沧溟略微思考，便明了顾城渊为何会这个时辰忽然到此，他温和地笑了笑，很轻易地就原谅了面前这个年轻人的冒失。
“顾仙君是想找史书？”沧溟笑道，“我的书房里全都是折子，若是想看，我可以带你去藏书阁。”
顾城渊一愣：“您认得我？”
趁着两个人说话的空隙，白佑从顾城渊的肩头跃下，前去看书案上的折子。
确实都是从凡间上的折子，白佑粗略看了一下，都是在说昨日提到的那个邪物在凡间作祟。
沧溟看不见白佑，只是与顾城渊道：“几位仙君接了我的案卷，我自然认得你们……怎么不见其他几位？”
见沧溟已经点破，顾城渊也不再多做掩饰：“他们应当还睡着，我独自前来寻书房的。”
沧溟点点头，起身道：“正巧这些折子我也看乏了，走罢，我带你去藏书阁。”
白佑见状也折返回来，在顾城渊耳边说道：“折子没问题，先跟着他去藏书阁吧。”
顾城渊跟在沧溟身后，随着他走出庭院，走到后边的藏书阁。
沧溟似乎并不在意他们怀疑自己，只是默默帮他们找齐了史书。
“应该就是这些了。”沧溟即将最后一摞古籍拿下来，递给顾城渊，“今日祭祀游行在卯时，我们酉时前去便是。”
“一晚没合眼，我得先去休息片刻，顾仙君还请随意。”
顾城渊接过那本古籍：“麻烦了。”
沧溟笑了笑，转身缓缓离去。
等他走远，顾城渊才敢与白佑道：“他居然这么轻易就带我来藏书阁了？”
白佑有些奇怪，但也还是道：“先看这些古籍史书吧，挑最旧的和最新的看。”
“好。”
……
接下来的一上午顾城渊都待在书海里，一刻不停地读着那些无聊透顶的文字。
他从来没有看过这么久的书，顾城渊不禁觉得这辈子要看的书恐怕今日都被他看完了，他简直怀疑萧程肆那厮是怎么做到可以日日夜夜泡在文渊阁的。
不过一上午下来倒是有些微小的收获。
他们在一本拓印的古籍上翻到了一尊神像，时代太过久远，细节已经看不清，但却能分辨出那尊神像并没有双腿，从旁边的文字上来看，这应该是丰和国供奉的第一尊神像。
也就是沧溟的第一尊神像。
而这么多史书里，只有这幅画像记载了无腿神像，后来的史书里都是沧溟现在的模样。
顾城渊奇怪道：“怎么只有这一幅无腿神像？这到底是不是沧溟？”
白佑道：“若不是沧溟，就不会出现在沧溟的神观里。”
顾城渊点点头：“有道理，难道他曾经断过腿？若是飞升成神的话，他能重塑神身吗？”
回想沧溟走路时并没有颠簸迹象，白佑皱眉道：“虽说飞身之后可以脱胎换骨，但也不应该完全没有痕迹。”
顾城渊努力分辨出一旁的文字：“断腿泥胎……大旱……求雨，这么大一段字迹，只有这几个字能认出来，其他的都是符文。”
白佑闻言也过去看了几段，那文字鬼画桃符，晦涩的难以看懂。
“罢了，先放回去吧。”白佑无奈道，“后来的史书也不用看了，都讲的大差不差，只有这一本是不同的。”
说到一半，白佑忽地感到不对劲，其余的书本都保存的十分完好，唯有印着无腿神像的古籍缺残页数，字迹不清。
并且好巧不巧，别的篇页里都多多少少有些残破，只有印着神像的那一页保存完好，叫人很难不注意。
这本古籍似乎出现的有些刻意。
就好像有人特地想让他们看见一样。
“这本古籍有古怪。”白佑沉声道，“你将它带上，拿回去给沈峰主他们看看。”
顾城渊道：“直接带走？沧溟若是知晓会不会不太好？”
白佑道：“不会，你想想沧溟将古籍递给我们的时候，是一整摞书全部递给我们，最里层应当是不怎么翻看的。”
“而且我觉得……沧溟也许并不知道这里有一本这样的古籍。”
顾城渊疑惑一瞬，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先前我也觉得这东西有些古怪，怎么会这么残破，看起来不像是会出现在这里的。”
“况且这幅神像我们看了定会怀疑他，这样一来对他又没什么好处，他没理由让我们看到这本古籍。”
顾城渊道：“这么说来，这东西是除沧溟之外的人，特地放在此处让我们看到的？”
见他与自己想到一块去，白佑欣慰地点了点头：“不错，比上次有长进。”
顾城渊笑了笑：“师尊教的好……只不过这一路上都没见到什么人，不知道是谁干的，也不清楚他的目的是什么。”
白佑爬上他的肩头：“走一步看一步，先将这本古籍带回去给沈峰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