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前的闷热裹着三星堆泥土特有的腥气,陈墨白的洛阳铲在探方边缘划出歪歪扭扭的弧线。帆布帐篷外,铅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压下来,将探方区染成青灰色。
“我说小白,你这探方画得跟蚯蚓爬似的。” 副队长老王叼着烟凑过来,工装裤膝盖处还沾着前日发掘时的陶片碎屑,“上次你把商周灰坑当成汉代墓葬,不会这次又要把地层关系弄混吧?”
哄笑声从简易工作台那边传来。陈墨白低头看着笔记本上晕开的墨迹,雨水不知何时从帐篷缝隙渗进来,在 “探方平面图” 几个字上洇出毛边。他想起三天前父亲送他来考古队时,掌心的老茧蹭过他手背的触感,还有那句 “修文修武,都是修心”。
“听说你爸是黄氏太极传人?” 学姐陈冰抱着一摞测绘图纸走过来,马尾辫上还别着三星堆标志性的青铜神树发卡,“怎么连个青铜器都认不出来?上次那尊青铜尊,你硬说是唐代仿品,可把省博的专家都逗乐了。”
陈墨白的喉结动了动,手背上的汗把洛阳铲的木柄浸得发滑:“我爸说... 真正的武学不在招式...”
“哈哈哈哈!” 陈冰的笑声清脆得像青铜编钟,“武学和考古有半毛钱关系?陈墨白,要不你现场打套太极拳,说不定能把文物从土里震出来?”
工作台那边传来此起彼伏的嘘声。黄小白感觉后颈发烫,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想起昨晚独自在工作站整理资料,窗外的月光把青铜面具残片照得泛着幽光,那些复杂的云雷纹仿佛在流动。当时他鬼使神差地用指尖描摹纹路,竟摸到几处肉眼难辨的细微刻痕。
“行了,都别欺负新人。” 队长李建国的声音从帐篷入口传来,他的登山靴在泥地里踩出咕唧声,“小白,你去 7 号探方补测数据,记得带齐全站仪配件。”
陈墨白如蒙大赦,刚要起身,洛阳铲突然 “当” 地磕在硬物上。震动顺着木柄传遍手臂,他差点脱手。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陈冰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挖到东西了?不会又是上周那种汉代陶片吧?”
陈墨白稳住颤抖的手,慢慢转动洛阳铲。铲尖带出的泥土里混着暗红物质,在即将到来的暴雨天光下,竟像凝固的血迹。他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蹲下身用刷子清理表层泥土,露出一角青黑色金属。
“青铜器!” 老王的烟掉在地上,“看这氧化层,少说也有三千年!”
陈冰已经举起单反相机连拍,闪光灯在昏暗的帐篷里此起彼伏。陈墨白屏住呼吸,继续清理。当完整的面具轮廓显现时,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 —— 那是张半人半兽的青铜面具,额间凸起的夔龙纹栩栩如生,最诡异的是眼眶处凝结的暗红物质,在雨水冲刷下竟缓缓流动。
“这是... 血?” 陈冰的声音带着颤音。她凑近用放大镜观察,发丝垂落在面具表面。陈墨白盯着那抹暗红,突然感觉视网膜刺痛。那些流动的血色在他眼中扭曲变形,渐渐组成三星堆特有的古文字 ——“祭”。
“后退!” 陈墨白几乎是扑过去拽住陈冰的胳膊。就在他触碰到学姐手腕的瞬间,面具表面突然迸发出刺目蓝光。所有人都被强光笼罩,陈墨白听到金属扭曲的尖啸,像无数冤魂在地下哀嚎。
等他再睁开眼,暴雨已经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帆布帐篷上,发出密集的鼓点声,仿佛天空在为这场神秘事件擂鼓助威。狂风呼啸着掠过探方区,卷起地上的泥浆和碎土,在空中形成浑浊的漩涡。
陈冰瘫坐在泥水里,额角渗出鲜血。而那面具,连同周围半米见方的泥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探方底部的凹痕在暴雨冲刷下,不断有泥浆渗入,泛起诡异的泡泡,像是地下有什么巨兽在喘息。闪电划破天际,惨白的光芒照亮整个发掘区,在那一瞬间,陈墨白仿佛看见无数模糊的人影在雨幕中晃动,他们身着奇异服饰,正朝着凹痕的方向行着古老的祭祀之礼。
“这... 这怎么可能?” 李建国举着地质锤的手在发抖,探方底部只留下个规则的正方体凹痕,边缘平滑得像是用激光切割过。积水在凹痕周围汇聚,倒映着破碎的天光,面具上的 “祭” 字在水波中忽明忽暗,仿佛某个古老仪式刚刚开始。
陈冰艰难地爬起来,指着陈墨白的鼻子:“是不是你搞的鬼?面具消失前就你离得最近!”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那可是重大发现,现在连影像资料都没了!”
“都别吵了!” 李建国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雨水混着泥浆从他指缝间滴落,“马上联系局里,申请封闭现场。小白,你跟我回工作站做笔录。”
陈墨白跟着队长往临时工作站走,暴雨如注,将他们的身影浇得模糊不清。狂风裹挟着雨幕,在耳边发出尖厉的呼啸,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回头望去,探方区的积水倒映着破碎的天光,面具上的 “祭” 字在水波中忽明忽暗,仿佛某个古老仪式刚刚开始,而他们,已然卷入了这场神秘莫测的漩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