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鹤异动暗藏玄机
山雾裹着夜露打湿了陆九溟的鞋帮,他盯着纸鹤翅膀上蜿蜒的暗红纹路,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悬挂的阴籍残卷。
这东西自他魂穿以来便贴着皮肉生长,此刻正随着纸鹤的蜂鸣微微发烫——和上个月在炼器工坊遗址摸到那些刻着鬼面的青铜符文时,是一模一样的灼烧感。
\"九溟?\"白小芩的声音带着点担忧,她腰间的傩面袋被夜风吹得轻晃,\"这纸鹤......莫不是被下了什么咒?\"
陆九溟收回手,残卷的灼痛让他的思路更清晰:\"墨十三的纸鹤用的是千年竹芯,寻常术法根本渗不进去。\"他看向始终沉默的扎彩匠,\"你给纸鹤下的引魂咒,是不是掺了炼器工坊的材料?\"
墨十三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半张脸还覆着未完全脱落的纸皮,此刻因震动而簌簌飘落:\"半月前在金陵城收纸料,那老掌柜说有批'极阴处的竹骨'......\"他突然攥紧袖口,\"难怪当时他手在抖。\"
话音未落,纸鹤突然发出一声尖唳,原本悬停的身子如离弦之箭冲出院落!
陆九溟眼疾手快去抓,只碰到一片被灵气灼烧的纸屑。
\"追!\"他当机立断,\"这东西现在要么是饵,要么是钥匙,但不管哪种,我们都得弄清楚。\"
沈青竹将《星象志》收进药囊,指尖按在腰间的青铜药杵上:\"月蚀夜还有两日,袁天罡的人赶在这时候动,必是要借星象之力。\"她看了眼柳如烟,后者正盯着纸鹤消失的方向咬唇——这个掌握画皮秘术的女子,自被他们从灭门现场救起后,就总像只惊弓之鸟。
一行人踩着碎石路往南追了小半个时辰,山雾渐散时,一座被荒草淹没的村庄出现在眼前。
断墙残瓦间飘着几缕未散的纸灰,村口的老槐树上还挂着半截褪色的红绸,像是哪家娶亲的喜帐被风撕了。
\"有人。\"墨十三突然停步。
他半纸化的耳尖微动,指向左边的土坡。
拄着乌木拐杖的老妇人正从坡后转出来。
她穿青布襦裙,鬓角插着支银簪,若不是眼角的皱纹,倒像个寻常农妇。
可她的眼睛太亮了——亮得像淬过寒铁的刀锋。
\"找纸鹤?\"老妇人开口,声音带着点哑,\"跟我来。\"
陆九溟挡在众人身前:\"您是?\"
\"崔婆子,原是京城'千机阁'的炼器师。\"老妇人用拐杖戳了戳地面,一块青石板应声翻起,露出下面刻满雷纹的青砖,\"袁天罡那老匹夫要拿活人炼鬼傀时,我就带着工坊图纸跑了。\"她扫过陆九溟腰间的残卷,\"你身上这东西,倒和我当年见过的《九泉阴籍》有点像。\"
白小芩眼睛一亮:\"您知道阴籍?\"
\"知道个屁。\"崔婆婆哼了声,转身往村里走,\"但那纸鹤身上的引灵术,我闭着眼都能闻出味来。
袁天罡为了控制鬼傀,给每个活祭都下了血引,现在这纸鹤......怕也是个活祭。\"
破庙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沈青竹摸出火折子照亮,众人这才看清正中央的神像——泥胎早已剥落,露出里面的竹骨支架,底座却密密麻麻刻满了符文,在火光下泛着幽蓝。
陆九溟凑近细看,残卷突然在腰间剧烈震动。
他下意识按住,一段晦涩的记忆涌进脑海:\"锁魂阵......以生魂为钉,镇灵为牢......\"
\"好小子。\"崔婆婆的拐杖点在他身后的符文上,\"这阵我改过七版,没想到袁天罡倒用它来锁鬼傀的灵智。\"她指了指供桌,\"把纸鹤放上去。\"
墨十三解下袖中最后一只纸鹤——方才那只虽飞走了,但扎彩匠的本命纸鹤,总留着三分联系。
纸鹤刚落在供桌,原本素白的身子立刻泛起与之前相同的暗红,竹骨间渗出细密的血珠。
\"符石要崩了。\"陆九溟用听骨术贴着纸鹤,能清晰听见里面传来细碎的裂纹声,\"这东西被强行注入了太多阴火,再拖片刻......\"
\"镇灵玉。\"崔婆婆突然摘下腰间玉佩,那是块墨绿的玉牌,表面刻着纠缠的蛇纹,\"我年轻时用百鬼泪炼的,能稳魂。\"她将玉佩按在纸鹤背上,血珠立刻顺着玉纹流转,\"动手!\"
陆九溟深吸一口气,指尖凝聚阴籍的灵气,轻轻一挑——纸鹤的翅膀应声裂开,一枚鸽蛋大小的符石滚落在供桌上。
符石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纹,每道裂纹里都渗出暗红的雾气,隐约能看见里面蜷缩着个极小的人影。
\"血祭咒。\"柳如烟突然开口,她的声音在发抖,\"我师父说过,袁天罡的红袍使者会用活人的魂魄刻这种咒,用来......\"她猛地捂住嘴,眼神慌乱。
崔婆婆眯起眼,用拐杖尖挑起符石:\"这咒要的是'同命血'。\"她的目光突然扫向陆九溟,\"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和袁天罡的某个计划捆在一起?\"
陆九溟心头一震。
他想起阴阳剪里那个挑眉的\"自己\",想起残卷第一次觉醒时,脑海里炸开的\"袁天罡\"三个字。
还没等他回答,供桌上的纸鹤突然发出尖锐的嘶鸣!
众人下意识后退。
那纸鹤的竹骨开始寸寸断裂,纸页上的暗红纹路如活物般窜动,最后\"轰\"的一声燃成灰烬。
灰烬中飘起一张极小的血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月蚀夜·子时\"。
\"咚——\"
远处突然传来钟声。
沉闷,浑浊,像是从地底传来的。
陆九溟数了数,一共九下——大胤的丧钟,九下为极阴。
崔婆婆的脸色骤变:\"是鬼傀钟!
袁天罡在催魂了......\"她看向陆九溟,\"这钟一响,方圆百里的活祭都会被引过去。
你们......\"
\"我们去。\"陆九溟打断她,他摸了摸腰间的残卷,能感觉到里面有什么正在苏醒,\"不管是不是陷阱,总得把这局破了。\"
白小芩已经系紧了傩面袋,沈青竹将药杵攥得发白,墨十三的纸皮脸裂开道缝隙,露出下面泛着幽光的纸芯。
柳如烟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摸出了袖中的画笔。
\"走。\"陆九溟捡起地上的血纸,转身走向庙门。
钟声还在回荡,像根细针扎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残卷的震动重合,某个模糊的身影在记忆里若隐若现——那是阴阳剪里的\"另一个自己\",此刻正勾起嘴角,指向钟声传来的方向。
夜更深了。
众人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踩过村口的荒草时,陆九溟听见身后传来崔婆婆的叹息:\"九泉阴籍......袁天罡找了二十年的东西,到底还是现世了。\"
钟声未歇。他们的脚印,正朝着那声音的源头,一步步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