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碑之下
墨十三的纸影扑来,动作迅速,连气息都几乎一致。
陆九溟迟疑片刻,终究没有出手。
纸影却停在他面前,缓缓开口:“我曾是你的影子,如今亦是。”
它抬起手指向陆九溟胸口,“你怕的不是它,是你自己会变成它。”
白小芩趁机靠近陆九溟耳边低语:“他在帮你争取时间。”她指向远处命眼断碑,“你必须做出选择——继续逃,还是打破这一切?”
沈青竹也点头,“命眼处残留的气息显示,每一次轮回结束,都会有新的阴天子诞生。而你是第一个走到这里的‘未终者’。”
陆九溟望着那张由纸化成的脸庞,心中翻涌起复杂的情绪。
他与墨十三一路同行,从江南到塞外,从血雨腥风到诡门深藏,彼此早已不是单纯的同伴,而是彼此托付性命的战友。
可眼前这个“他”,却仿佛在无声地拷问着什么。
你究竟为了什么走到了这里?
是为了复仇?为了真相?还是……只是为了活着?
陆九溟低头看向胸前的阴籍残卷,微光流转间映出他紧锁的眉心。
他终于明白,这不仅是一场对抗王无咎、对抗鬼律的战斗,更是一场与命运本身的较量。
他不能退。
也不能逃。
他要打破这个循环。
脚步坚定地迈开,陆九溟绕过纸影,直奔断碑而去。
沿途,无数纸灵袭来,如潮水般层层叠叠。
但每当它们逼近,总会有一道凌厉的纸丝横扫而出,将那些死物拦下。
是墨十三的纸影,在替他清除阻碍。
“谢谢你……”陆九溟轻声呢喃,眼中浮现一丝决意。
断碑矗立在石林中央,碑面光滑如镜,四周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寂静。
仿佛整座碑林都在屏息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陆九溟伸手触碰碑面,冰凉刺骨,指尖刚一接触,便听见一声幽远的叹息从碑中传出。
“来了……”
那一瞬间,他的意识被猛地拉入了碑中世界。
眼前景象骤变,天地倒转,日月沉沦。
他看见自己站在一座古旧的祭坛之上,四周黑雾翻腾,隐约可见十二块青铜圣物悬浮于空中,散发着不详的光辉。
那是——阴行圣物!
再看脚下,尸骸堆积如山,血流成河。
一个个身披官袍、手持法器的身影倒在祭坛周围,他们的脸庞,竟与自己惊人地相似。
“这是……轮回的痕迹?”陆九溟喃喃自语。
一道模糊身影从迷雾中走出,声音空洞而苍老:“你不该来的。”
“我是谁?”陆九溟质问。
那人沉默片刻,缓缓说道:“你是第九十九任阴天子。”
“不可能!”陆九溟怒吼,“我不是他们!”
“可你注定会成为他们。”那声音低沉而悲哀,“每一代阴天子,皆因窥见命轮之秘而死。你既已至此,便再也无法回头。”
画面一转,他看见自己在不同的时代,穿着不同的衣饰,面对同样的结局:或焚于烈焰,或溺于冥渊,或魂飞魄散……
一次次死亡,一次次重生。
原来,所谓的“阴天子”,不过是鬼律维持命轮运转的一枚棋子。
“我不信!”陆九溟咬牙怒吼,拼尽全力挣脱幻境束缚。
意识回归现实时,额头已满是冷汗,身体微微颤抖。
他猛然抬头,对上一双冷峻如刀的眼睛——
王无咎站在碑前冷笑:“你终于看到了。所谓阴天子,不过是鬼律用来维系命轮的容器。你逃不掉,就像我也逃不掉。”王无咎站在碑前冷笑:“你终于看到了。所谓阴天子,不过是鬼律用来维系命轮的容器。你逃不掉,就像我也逃不掉。”
他抬手掀开衣袖,露出手腕上的刻印——与陆九溟胸口的阴籍图谱一模一样。
陆九溟瞳孔骤缩,喃喃道:“原来你……也是……”
话音未落,命眼断碑轰然炸裂,一股强大无比的吸引力席卷整个碑林。
众人来不及反应,只觉脚下一空,仿佛被某种古老意志牵引,纷纷坠入碑心之中。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与低沉的诵念,那声音像是从远古传来,又仿佛就藏在每个人心底最深处。
陆九溟努力稳住身形,试图感知周围的空间变化,但四周混沌一片,连方向都已无法辨明。
他在下坠中闭上双眼,脑海中却不断回响着先前幻境中那些话语:
“你不该来的。”
“你是第九十九任阴天子。”
“你注定会成为他们。”
不是他不相信,而是这命运太沉重。
他曾以为自己只是个净骸人,后来才知自己背负的是整个阴行世界的因果。
可如今,连自己的身份也变得模糊不清。
他是谁?
是穿越来的民俗学研究生,还是这个世界早已注定的一环?
如果这一世的他,也只是另一个轮回的开始呢?
忽然,一道微弱的光芒在他意识深处亮起——那是阴籍残卷散发出的微光,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的迷茫,在他心中轻轻震动,如心跳般规律而坚定。
“不是容器。”他低声自语,“我是选择者。”
命运或许设定了起点,但终点,必须由他自己书写。
眼前豁然开朗,众人跌入一座幽暗殿堂。
穹顶高悬,石壁斑驳,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香火交织的气息。
殿堂尽头,中央矗立着一尊黑石王座,其上刻满古老符文,隐约有血色流动,如同仍在呼吸一般。
王无咎挣扎起身,低声呢喃:“……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