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符咒
傀儡的纸骨在阴冷空气中发出摩擦的脆响,仿佛无数张枯叶在风中翻卷。
它们动作僵硬却整齐划一,步履沉稳如战鼓逼近。
“它们来了!”白小芩低喝一声,迅速摘下面前佩戴的梦蝶傩面,换上断梦傩面。
面具甫一戴上,她的眼眸骤然一暗,周围空气泛起细微的涟漪,仿佛空间被扭曲了一瞬。
下一秒,数十道虚幻的身影自她的身后浮现——那是一群模糊不清的纸人残影,面容模糊,身姿婀娜,却带着诡异的气息。
这些幻象如同真实存在般向傀儡们扑去,扰乱了它们原本精准的步伐。
“有效!”沈青竹趁机洒出手中灰光粉末,粉末如雾弥漫,落在几具傀儡的关节处。
那些傀儡的动作果然迟滞了几分,纸骨之间的摩擦声变得沉重而混乱。
“它们虽无意识,但仍有痛觉残留。”她一边解释,一边从药囊中取出一小瓶红褐色的液体,“这是‘魂刺油’,可以刺激魂魄依附。”
陆九溟站在阵法中央,目光紧锁着每一具傀儡胸口的位置。
随着阴籍图谱在他掌心缓缓展开,那些傀儡的轮廓逐渐被一层淡淡的幽蓝色纹路覆盖。
他瞳孔微缩,低声喃喃:“命符……每具傀儡体内都有一枚微型命符!”
“不是埋在地下?”白小芩皱眉。
“是封印结界的一部分。”陆九溟语气凝重,“如果我没猜错,真正的魂钥根本不在地上,而在这些傀儡之中。”
“那就拆开它们!”沈青竹道。
“不行。”裴怀玉突然开口,声音冷静而笃定,“命符无法强行拔除,否则整片纸骨都会自毁。师父说过,只有用‘血契’才能解开封印。”
众人齐刷刷望向她,裴怀玉已从袖中抽出一张泛黄的残页,正是《黄泉度厄经》的残章。
纸页在她指尖微微颤动,仿佛有某种力量在与地窖中的命符共鸣。
“血契?”陆九溟眯起眼,“你是说用人血激活命符?”
“准确来说,是献祭者之血。”裴怀玉抬眸,“你们没发现吗?这些傀儡虽然死物,却依然能行动,是因为它们曾是活人,被强行炼化为纸骨,成为命符的一部分。若要解除封印,必须以原主血脉为引。”
“也就是说……”沈青竹脸色一变,“我们得找到原主人?”
“或者……”裴怀玉轻声道,“找一个能承载所有命符的人。”
空气顿时陷入死寂。
陆九溟沉默片刻,缓缓抬起手掌,再次翻开阴籍图谱。
他的五感已被诡气强化至极限,感知到了那些命符之间隐秘的联系——它们像蛛网一样彼此交错,形成一道庞大的封印体系。
他忽然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傀儡术式,而是一场精心设计的献祭仪式。
每一名傀儡都是献祭链上的一环,他们的命格、生辰、死亡方式都被精确计算过,目的只有一个——镇压某个更为恐怖的存在。
“他们不是为了杀人。”陆九溟喃喃道,“而是为了封印什么……或者谁。”
白小芩闻言神色一凛:“所以只要解开这个封印,我们就有可能知道真相?”
“但也可能释放出不该出现的东西。”沈青竹提醒道。
裴怀玉冷笑:“你们以为国师府为什么会留下这些傀儡?他们在等一个能够真正掌控它们的人。”
“那就是我。”陆九溟抬起头,目光坚定。
他缓缓走向最前方一具傀儡,伸手按在其胸口位置。
冰冷的纸骨下传来微弱的心跳般的震动,那是命符在回应他的接触。
“你想做什么?”白小芩紧张地问。
“我要解析命符的结构。”陆九溟闭上眼,阴籍图谱在他脑海中飞速运转。
每一个符文都开始浮现,连接成复杂的咒语网络。
他的意识仿佛穿越层层迷雾,窥见了某些古老的画面——献祭、血池、跪拜、焚烧……
“找到了。”他睁开眼,眼神锐利如刀,“命符的核心,在主符之上。”
“主符在哪?”沈青竹追问。
“在这座地窖的正中心。”陆九溟指向石台下的某处,“但它已经被傀儡们的命符包裹成了茧形,除非有献祭者的血,否则根本无法靠近。”
“那就……试试。”他咬破指尖,将血滴落在其中一枚傀儡的命符上。
刹那间,整座地窖的符文亮起幽光,傀儡齐刷刷停住动作,随后缓缓低头,双手合十作送别状。
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檀香,混合着血的味道,还有某种不属于人间的气息悄然降临。
下一刻,地面开始震颤,尘土簌簌落下,石台中央缓缓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一盏昏黄的灯笼。
灯笼之上,写着一个字——“归”。
陆九溟指尖的血滴落在主命符上的一瞬,整座地窖仿佛被某种古老力量唤醒。
原本死寂的符文泛起幽蓝色光芒,如同沉睡千年的蛇缓缓睁开眼睛。
傀儡们齐刷刷停下动作,僵硬的纸骨发出细微的“咔哒”声,随后竟如活人般缓缓低头,双手合十作送别状。
一股诡异的宁静在空气中蔓延,仿佛整个世界都屏住了呼吸。
“不对劲……”沈青竹低声道,手已按在腰间药囊上,“这些傀儡像是在……告别。”
陆九溟的目光锁定那具位于石台中央的傀儡,它的胸口浮现出一抹青铜色泽。
随着符光流转,一片古旧的青铜碎片缓缓自其体内浮现,表面布满繁复咒纹,正是魂钥的最后一块。
他缓步上前,伸手欲取,却在指尖触及碎片的一刻,骤然感到一阵刺骨寒意自掌心蔓延至全身。
他的意识仿佛被什么东西拉扯了一下,短暂地陷入混沌——
一个模糊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你拿了钥匙……就要承担代价。”
下一秒,魂引灯毫无征兆地熄灭,地窖瞬间陷入绝对黑暗。
众人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感官被无形的压力压缩至极限。
在这片漆黑中,空气仿佛变得沉重,带着腐朽与死亡的气息。
四周的墙壁似乎开始蠕动,像一张张紧绷的脸皮,试图从黑暗中窥探他们的灵魂。
“谁也不许乱动。”裴怀玉低声警告,手中《黄泉度厄经》残章微光闪烁,试图照亮周遭,却只映出自己半边苍白的脸。
白小芩迅速摸索着靠近陆九溟,低声道:“你感觉到了吗?这不像普通的黑暗……更像是……‘门’被打开了。”
“门?”沈青竹皱眉。
“是阴界之门。”陆九溟终于开口,声音低哑,“这些傀儡不是用来守护魂钥的,而是用来封印某个存在的通道。我们的血打开了它……现在,它要回应我们了。”
话音未落,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四壁回响:“你们拿走了钥匙……就该还债。”
那声音仿佛来自地底深处,又仿佛就在耳边呢喃,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可言说的压迫感,像是无数亡灵的低语交织而成。
紧接着,黑暗中传来脚步声,缓慢、沉重,却无法分辨方向。
仿佛有东西正从各个角落逼近,步步为营。
“准备!”裴怀玉低声喝道,手中咒符燃起微弱火光。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魂引灯突然重新亮起,但光芒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
昏黄的光晕下,白小芩迅速戴上夜行傩面,目光扫过四周,忽然瞳孔一缩。
在光影交错之间,她看到了一面悬浮的黑镜——不,那不是镜子。
那是门。
通往某个更深邃、更可怕的地方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