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这牡丹花蕊用金线还是银线?\"侍女捧着丝线轻声询问。
苗昭仪手中的绣绷微微一顿,目光落在未完成的牡丹绣样上:\"用金线吧...华贵妃喜欢鲜亮的颜色。\"
侍女抿嘴一笑:\"娘娘对贵妃娘娘真上心。\"
苗昭仪轻叹一声,指尖抚过绣面上绚烂的牡丹:\"不上心能行吗?如今这宫里...\"她望向窗外漪澜殿的方向,\"谁不得看那位脸色过日子?\"
阳光透过窗棂,在她手中的绣绷上投下斑驳光影。那牡丹虽未完工,却已显露出几分华贵气象,恰似它即将赠与的主人。
魏德妃的宫内,一套上好的青瓷茶具被摔得粉碎。
\"贱人!不过是生了几个孩子,得意什么!\"人气得浑身发抖,\"连带着她那个妹妹都鸡犬升天!\"
心腹宫女战战兢兢地劝道:\"娘娘息怒...那晏家五公子不过是个举人...\"
\"举人?\"魏德妃冷笑,\"有晏殊那个老子在,飞黄腾达还不是迟早的事!\"她突然抓住宫女的手,\"你说,本宫若是当初能保住本宫的小皇子...\"
宫女吓得脸色煞白:\"娘娘慎言!官家已经多月未召幸...\"
魏德妃颓然松手,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去,把本宫珍藏的那对玉如意找出来,本宫要去漪澜殿'道贺'。\"
漪澜殿内,华贵妃正逗弄着三个孩子。大皇子赵昉在她怀里不安分地扭动,小手时不时去抓她鬓边的珠钗。
\"小祖宗,这可是官家新赐的...\"华贵妃轻轻拍开儿子的手,却见二皇子赵昕也开始咿咿呀呀地伸手要抱。
翠微匆匆进来:\"娘娘,魏德妃来贺喜了。\"
华贵妃挑眉:\"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懒洋洋地摆手,\"让她等着,本宫先哄睡这几个小祖宗。\"
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魏德妃在正殿坐得腰背僵硬,茶都换了两盏,才见华贵妃姗姗来迟。
\"妹妹久等了。\"华贵妃嘴上客气,身子却直接歪在了主位的软榻上,\"这几个孩子闹腾得很,离了本宫就哭。\"
魏德妃强压怒火,挤出笑容:\"姐姐好福气,这是妹妹的一点心意...\"她示意宫女呈上锦盒。
华贵妃扫了一眼那对玉如意,轻笑:\"妹妹破费了。\"却连碰都没碰一下,\"翠微,收起来吧。\"
魏德妃指甲掐进掌心:\"听说姐姐的妹妹许给了晏家?真是门好亲事...\"
\"是啊。\"华贵妃漫不经心地整了整衣袖,\"官家亲自做的媒,晏相公感激涕零呢。\"
魏德妃再也坐不住了,寒暄几句便匆匆告辞。走出漪澜殿,她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去坤宁宫!\"
坤宁宫内,曹皇后正在抄写佛经。听闻魏德妃求见,头也不抬:\"不见。\"
锦心小声道:\"娘娘,魏德妃说是有要事...\"
\"她能有什么要事?\"曹皇后冷笑,\"无非是来挑拨本宫与华贵妃的关系。她以为自己是谁,她的孩子夭折后官家可曾见过她。\"她放下毛笔,\"本宫累了,谁来都不见。\"
魏德妃吃了闭门羹,气得在回宫路上摔了帕子:\"装什么清高!谁不知道她心里酸得要命!\"
苗昭仪的寝殿内,侍女正为她梳头。
\"娘娘,听说今日魏德妃去漪澜殿,连盏茶都没喝完就气走了。\"
苗昭仪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轻叹:\"她这是自取其辱。\"指尖抚过眼角细纹,\"当年官家最宠她的时候,她可比华贵妃嚣张多了。\"
侍女小心翼翼地问:\"娘娘不嫉妒吗?\"
\"嫉妒?\"苗昭仪苦笑,\"拿什么嫉妒?\"她指了指窗外的方向,\"那位有三个皇子傍身,这辈子都稳了。咱们这些没子嗣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能平安终老就是福气。\"
她拿起绣好的牡丹锦帕,轻轻摩挲:\"同样的张扬跋扈,魏氏做来就是粗鲁无状,华贵妃做来就是真性情...\"摇摇头,\"官家的心啊,偏到胳肢窝去了。\"
福宁殿内,赵祯正在批阅奏折。内官犹豫再三,还是开口:\"官家,今日魏德妃去漪澜殿...\"
\"朕知道。\"赵祯头也不抬,\"又去自讨没趣了?\"
内官噎住:\"这...\"
赵祯放下朱笔,揉了揉眉心:\"你是不是也觉得朕太偏宠华贵妃了?\"
内官慌忙跪下:\"老奴不敢!\"
\"起来吧。\"赵祯叹了口气,\"朕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他望向窗外,\"可华贵妃...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赵祯自己也说不清。或许是她在生死关头为他生下三个孩子,或许是她毫不做真的性情,又或许...只是因为她就是她。
\"官家...\"内官小心翼翼地问,\"今晚您去哪里歇息?\"
赵祯摇头:\"去漪澜殿。\"
漪澜殿内,华贵妃刚哄睡三个孩子,就见赵祯走了进来。
\"官家今日怎么有空来?\"她懒洋洋地行礼,发髻松散,别有一番风情。
赵祯伸手扶起她:\"朕来看看你和孩子们。\"他望向内室,\"都睡了?\"
华贵妃撇嘴:\"可算睡了,这几个小祖宗...\"突然被赵祯拉入怀中。
\"爱妃辛苦了。\"赵祯轻吻她的发顶,\"朕今日赏了你妹妹未来夫婿一个秘书省正字的官职。\"
华贵妃眼睛一亮:\"真的?\"她主动献上一吻,\"臣妾代墨兰谢过官家!\"
赵祯搂着她坐下:\"爱妃与四妹妹感情很好?\"
\"还行吧。\"华贵妃玩着他的衣带,\"在家时她年纪小,跟臣妾差着岁数,没什么冲突。\"她突然想起什么,\"官家是不知道,当初父亲给臣妾定的那门亲事...\"
赵祯脸色一沉:\"别提那个。\"他收紧手臂,\"你现在是朕的贵妃,谁也不能抢走。\"
华贵妃靠在他胸前,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这样浓烈的宠爱,前世她求而不得,今生却唾手可得...真是讽刺。
夜色渐深,各宫陆续熄了灯。唯有苗昭仪的窗前还亮着烛火。
\"娘娘,该歇了。\"侍女轻声劝道。
苗昭仪放下绣绷,望向漆黑一片的坤宁宫方向:\"皇后娘娘今日又没点灯...\"
侍女叹气:\"自打贵妃娘娘生产,官家就再未去过坤宁宫。\"
苗昭仪苦笑:\"咱们这位官家啊...\"她吹灭蜡烛,\"喜欢时捧上天,厌倦时...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黑暗中,一滴泪无声滑落。曾几何时,她也得过官家几分温柔。如今却只能靠着给华贵妃绣帕子,在这深宫中苟且度日。
窗外,一轮孤月高悬,冷冷清清地照着这座华丽的牢笼。六宫粉黛,终究逃不过\"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