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日,天气晴好。
前几日制的香已经晾干。
池越一大早就让人把偏殿收拾出来,摆上香案、蒲团,三清茶、五方果,又将刻着抱月真人道号的玉圭郑重摆在中间。
等到吉时,才领着秦晔焚香、净手,而后恭敬跪在蒲团上。
香炉中,三支香缓缓燃起。青烟袅袅,缭绕在玉牌周围,竟似被吸引般,一丝不漏地渗入玉中。
池越轻声道:“师父,弟子外出游历,遇到了心悦之人,已与之结为道侣,特地禀告。”
三炷线香递来,秦晔接过时指尖微颤,他强自镇定心神,稳稳将之插进炉中。
“抱月真人。”秦晔喉结滚动,声音绷得生紧,“在下...…弟子秦晔...…”
“叫师父。”池越掐他掌心。
青烟忽地打了个旋。
秦晔握住他的指尖:“师父在上,弟子秦晔与阿越两情相悦,互许终生,今生今世,必定竭尽所能护他周全。”
说完之后,他对着香案上的玉圭虔诚叩首。
池越带着笑意与他一同下拜。
玉圭上的烟气忽然一淡。
秦晔屏息凝视,忽听“咔”一声轻响,玉圭中间裂开一道细纹,纹路笔直如剑,赫然是个“一”字。
“这是何意?”秦晔愕然。
池越看向玉圭,唇角微扬:“师父说,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
“知道你我已结为道侣。”池越抬眸,眼中似有星河流转,“她叫我别显摆了。”
香炉中的第三炷香忽然从中断开,仿佛有人隔着遥远时空传来一声冷哼。
案上的玉圭使命完成,忽地化为齑粉。
池越心情很好地拉着秦晔站起来,凑上去在他唇角亲了一口。
“见过师长,现在你放心了。”
“别在这里胡闹。”秦晔推搡了他一下,感觉自己脸皮都在发烫,“先出去。”
两人牵着手出了偏殿,秦晔立即反客为主,将他按在了廊柱上,滚烫的唇急切地落下。
这个吻带着近乎蛮横的力道,池越被炙热的唇舌堵住了呼吸,只好顺着的他意思张开唇,眼底满是纵容。
他一手揽着秦晔的腰,另一只手落在他的后脑上安抚的揉了揉。
秦晔放肆地宣泄着自己的情绪,一直以来,他心中都有些不安,阿越的神秘和随性,总让他觉得没有什么东西能牵绊住他。
如今得到了阿越师父的首肯,好像得到了什么保证一般,让他激动得有些难以自制。
“阿越......”秦晔喘息着抵住他额头,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唇齿间还留着些许腥咸。
池越“嘶”了一声,他微微蹙眉,方才被被秦晔急切间咬到了舌尖,他揽着他的后颈,细细密密地啄吻回去。
“别怕。”他轻笑,拉起秦晔的手抵在自己心口,隔着衣衫,也能摸到那一片剧烈起伏的滚烫。
“我不会走......”
这次的吻温柔而又缠绵,舌尖扫过上颚时激得人脊椎发麻,直到感觉秦晔的情绪不再那么剧烈起伏,池越才稍稍退开。
“看着我的眼睛。”池越捧起他的脸,认真说道,“我心悦你。”
秦晔的瞳孔猛地收缩,道士素来清澈的眼底,此刻跳动着他从未见过的暗火,炽热得几乎要将人灼伤。
秦晔再次吻上了那抹灼红,湿润的水声在廊下格外清晰。
“伯安……别咬……等下还要出门,在伯父伯母面前,给我留点颜面吧……”
秦府。
马车停在在朱漆大门前,池越与秦晔下车时,秦曦已经在门外迎候。
见到两人,他快步走上前来问好。
“大哥。”
“这是我二弟,秦曦,这是池越。你也叫哥就是。”秦晔颔首,简单给二人互相介绍了一下。
“秦二公子。”池越礼貌地点了点头。
“池哥。”秦曦从善如流,暗自打量起这个据说是让大哥动了凡心的道士。
正厅炭火烧得极旺。
秦父端坐主位,指节叩在茶托上,笑容中带着一丝僵硬,手中茶盏雾气氤氲,掩去眼中的审视。
茶水添了三回,他不言不语,只是一味地饮茶。
秦母笑得温柔可亲,细细地观察着池越,只见他一身天青道袍,木簪束发,通身没有半点浮华之气。
唯有腰间悬着的和秦晔一对的双鱼玉佩,彰显着两人间非同寻常的关系。
她细细看了两眼那玉佩,才收目光,亲切地招呼道。“这就是小越啊?快坐。”
池越拂了拂道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态度郑重地拱手行礼。
“伯父伯母安好,晚辈拜见来迟,还请恕罪。”
秦晔盯着父亲的手,那茶盏又举起来了。
“哪里的话。”秦母忽然按住丈夫的手腕,茶盏“咔”地落回桌面,“一家人不说这些。”她拍着身旁的空位,“好孩子,坐到伯母身边来。”
池越落座时,秦晔看见他身侧的手指微蜷,他在紧张。
“听说在南境时,是你一直陪着这小子。”
“伯安与我互相照拂罢了。”
秦晔担心的场面并没有出现,秦家父母一直都和和气气,双方围绕着共同关心的人——秦晔,展开话题,相谈甚欢。
席间银筷轻碰,小妹秦曦偷偷把雪烧醉雁往池越面前推:“道长尝尝,这是我哥最喜欢的一道菜。”
“多谢小妹。”池越眨了眨眼,挟起一块放进秦晔碗里。
“食不言。”秦父突然咳嗽一声。
秦母见状,警告性地给他也夹了一筷子菜。
秦晔暗自忍笑,在桌下扣住池越的手,掌心相贴,有人的脉搏跳得飞快。
饭后,池越又陪着秦父下了几盘棋,两人在棋盘上杀得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最后一局战罢,秦父长长叹了口气:“罢了...…你们……好好过日子。”
告辞时,小妹突然追到廊下,往池越手里塞了枚绣着并蒂莲的香囊:“给大哥和道长的贺礼!”
两人离去后,秦父秦母才打开他们带来的礼单。
除了常例之外,还额外添了给秦父的古剑与美酒,给秦母的字画和亲手雕的摆件,秦曦的兰花和砚台,秦曦的衣料首饰,桩桩件件都是投其所好,用了心的。
看着这些东西,他们也仿佛能感受到准备之人爱屋及乌的尊重和关心。
终究是说不出什么来,就随他们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