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池越独自卧在静室中央,周身笼罩着一层淡金色的结界。
他将心神沉入灵台,眼前景象骤然变幻——识海深处,漆黑如墨的天幕下,淡金色的锁链纵横交错,将一道暗影牢牢禁锢。
那是他的恶魂。
恶魂盘坐在地,眉心间一道狰狞的魔纹微微蠕动,仿佛活物般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怎么样?”池越缓步走近,双眸在黑暗中如炬火般明亮。
恶魂抬头,露出一双暗金色的妖异兽瞳,只是其中翻涌着无数晦暗的情绪:“还差最后一点便可克尽全功,你倒是沉得住气。”
池越不答,只是抬手虚握,一柄由纯粹神识凝聚的长剑出现在他掌中。
剑锋寒芒流转,直指恶魂眉心那道魔纹。
这魔纹,是原身闭关突破时,被心魔与外魔联手侵蚀所留。
千年前,嶂冥山毁于一场大战,真正的山体早已崩塌。
如今的山市不过是蜃珠演化而来,亦真亦幻,依托残存的法则勉强维持。
原身镇守此地,既是为了不让山市彻底脱离三界,也是为了镇压山底深处的东西——那场大战留下的祸端。
池越初入此界时,原身正值突破的关键时刻,却被心魔趁虚而入。
他不得不分出一部分魂魄,以自身为锁,将心魔暂时封住。
把秦晔接回来后,才有时间慢慢抽丝剥茧地去处理,
“别急,今夜便可做个了断。”池越剑锋微转,金光如潮水般自剑身涌出,将四周的黑暗寸寸驱散。
恶魂嗤笑一声,却并未反抗。
他比谁都清楚,心魔不除,对他们两个都没好处。
剑光斩落的瞬间,魔纹发出刺耳的尖啸,黑雾翻涌着试图反扑。
池越眸光一冷,掌心骤然发力——
“轰!”
金光与魔气激烈碰撞,整个识海都为之震颤。
剑光闪过,魔纹应声而裂。
池越的剑势不停,金光大盛,将黑雾尽数净化。
锁链寸寸崩裂,恶魂额间的魔纹剥落,露出原本琥珀色的眸子。
没了心魔的影响,他又恢复成纯净的灵魂。
池越抬手散去长剑:“心魔已除,你该回来了。
他眨了眨眼,不太情愿:“我还没和秦晔告别。”
“你就是我,我也是你。”池越无奈道,“你与他又没分开,何需告别?”
“那好吧。”
他化作一缕金色的流光,重新融入池越的元神之中。
静室内,池越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
虎躯身上的毛发渐渐褪去,露出人类形态的肌肤。
一道光华闪过,人类形态的他便自其中跨步而出,身形一晃,便消失在原地。
卧房。
烛火早已熄灭,只有月光透过窗纸,在床榻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秦晔盯着那些光斑,思绪纷乱。
忽然,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秦晔立刻坐起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房门。
门被轻轻推开。
月光勾勒出一个修长的身影,一双熟悉金色的眸子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来人眉眼带笑,相貌明仪端丽,一袭素白长袍无纹无饰,反而更衬托出他举世无双的风姿气度。
秦晔下意识放缓了呼吸。
这张脸,与他在梦中见过的有七分相似,却又更加真实、更加……摄人心魄。
池越走到床边坐下,自然而然地握住他微凉的手,将人带入怀中。
“说了让你先歇着,怎么不听。”
熟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低沉温柔,带着几分无奈的宠溺。
秦晔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这才放松下来,紧绷的脊背卸了力度,靠在池越身上。
他望着池越,感觉自己仿佛被蛊惑了一般,心脏又开始怦怦乱跳。
一张口便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我担心你。”
池越抬手摸了摸他鬓边的发丝,挑起一缕放在唇边亲了亲,安慰道:“都解决了,一切顺利。”
温热的吐息拂过耳际,秦晔只觉得心跳如擂鼓。
池越身上那股清冽的山林气息萦绕在鼻尖,似微风吹进心里,悠悠荡荡,飘飘摇摇,叫人神思不属。
秦晔觉得自己实在定力太差,池越只需一个随意的动作,就让他方寸大乱。
他咽了一下口水,思考着怎么才能扳回一城。
月光悄然偏移,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交叠在一处,密不可分。
池越注视着已经走神的人,无奈地用指尖轻轻抬起秦晔的下巴,金瞳深深望进他眼底:“还怕吗?”
秦晔回过神来,先是摇头,却又点头,最终低声道:“……不是怕。”
他相信池越。
“那是什么?”
“是……”
牵挂。
话到嘴边,秦晔又停住了,他感觉这个词说出来有些难为情,脸上不由浮现几许羞赧之色。
话音未落,池越忽然俯身,吻住了他的唇。
这个吻很轻,如蜻蜓点水,却让秦晔浑身一颤。
“现在知道了?”池越抵着他的额头,声音沙哑。
秦晔耳根滚烫,却忍不住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将脸埋进他的肩窝。
夜色静谧,月光如纱,轻柔地笼罩着床榻上的两人。
池越的指尖仍停留在秦晔的鬓边,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耳垂,触感温热而细腻。
秦晔心跳如鼓,呼吸微促,只觉得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几乎要冲破桎梏。
他抬眸,对上池越那双金色的眼瞳,深邃如渊,却又温柔似水。
“阿越。”他低声唤道,嗓音微哑,“我……”
对着兽形的池越,他再是喜爱,有些话也不好意思出口,只是两人心照不宣。
现在池越已经恢复,秦晔自觉时机成熟,却又免不了有几分紧张。
池越静静地注视着他,唇角微扬,带着几分了然与耐心:“嗯?”
秦晔深吸一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池越的衣袖:“我好像……比想象中还要在意你。”
池越眸色微深,指腹轻轻抚过他的唇角:“只是‘在意’?”
秦晔耳根发烫,却不再退缩:“是喜欢。”
他直视着池越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教我道术,不是因为你护着我,与所有外物无关,只因为是你。”
池越静静听着,眼底似有流光浮动。
片刻后,他低笑一声,俯身贴近秦晔的耳畔,嗓音低沉而温柔:“巧了,我也喜欢你。”
秦晔一怔:“……什么?”
池越的唇轻轻擦过他的耳尖:“喜欢你,心悦你。”
他稍稍退开些许,指尖点了点秦晔的心口:“这里装着的,也是你。”
停顿片刻,又意味深长道:“连梦里也是你。”
秦晔羞恼地瞪他,梦中的细节,自然是不方便详说的。
他伸手拽住池越的衣襟,将他拉得更近:“你把嘴闭上吧!”
池越任由他拽着,笑意更深:“反正都是我,你恼什么?”
“你——!”
他还要再说,却被池越一把扣住手腕,按在榻上。
池越俯身,金瞳在月光下熠熠生辉,“现在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秦晔看着他,忽然笑了:“谁要反悔?”
话音未落,池越的唇已经覆了上来。
这一次的吻不再浅尝辄止,而是缠绵而炽热,似要将所有未言明的情愫尽数倾注。
秦晔闭上眼,指尖深深陷入池越的发丝之中,任由自己沉溺在这片温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