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大街正中间静驻着一架八人抬的大轿子。
还未到子时,有一队人马鬼鬼祟祟的快速从镇外进来,一见到轿子便二话不说抬了起来。
还未出镇,一阵阴风吹过,凭空出现一位穿着喜服的白发男人,那模样赫然是拿走梧桐令的白啸。
抬轿子的几人大惊,纷纷跪下来求饶。
白啸目不斜视,缓步走过去,刚掀起轿帘,就被坐在轿子里的人抓住了手腕。
唐离从轿中出来,在见到白啸时还讶异了两秒,但她很快就淡定了下来,端着生人勿近的姿态,冷冷的昵着他。
她身穿一袭墨绿色青衫,长及腰间的白发高绾起来,面庞白皙,眼尾泛红,精致的五官透着股让人不敢直视的意味,仿若天上谪仙。
“怎么不带我回去?”唐离在众人怔愣间开口,她没注意到的是,在她出场的那一秒,幻境差点被她的容貌给击碎。
她朝白啸伸手,泠然开口:“还是说,你知道要带走的人不是我。”
因为发烧导致嗓音暗哑,所以她的声音听起来比女鬼还女鬼。
白啸的神魂被冲击,跪倒在地,疯狂磕自己的脑袋。
“还不出来吗?”唐离环顾四周,那双眸子带着无尽的冷意,让人望而生寒,她一字一句的说出幕后之人的名字:“枝,惊,雀。”
两分钟后,蓦的传来一声轻笑,鬼王的声音响起:“我果然没看错人,你很特别,你是怎么猜到这幻境是因我产生的?”
唐离轻嗤:“诓你的。”
鬼王一愣,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凭空出现在她身边。
唐离淡然道:“你到底想干嘛?”
“别急,反正你伤不了我,我也伤不了你。这戏还没到高潮部分,继续看下去才有意思。”
场景变幻,唐离与鬼王还有其他藏在暗处的人成为了戏外人。
戏里,孟明月被一队人抬走,还未出城,便突然出现一位男子,抬轿的轿夫大惊,纷纷跪下来求饶。
孟老爷突然跑出来,拦在喜轿面前,质问男子:“你是什么人?要对我女儿做什么?”
“本君乃晓春镇的守护神,名唤山君,听闻你要将女儿嫁与我,所以特来迎亲。”男子一脸倨傲道。
“怎么会?孟老爷不是说山君是假的吗?”有位轿夫震惊的说。
“本君就在你们面前,如何作假?”男子一挥袖,身上的衣服变成了大红喜服。
“爹,这是怎么回事?”孟明月掀开盖头,从轿中出来。
孟老爷将她护在身后,快速解释:“山君迎娶本来就是假的,是有心人杜撰想借此生事。我本来想让他们提前把你送到镇外,再借口说你已经跟山君离开了,打算瞒天过海。”
“是谁想生事?”孟明月抓住老爹的手,笃定的说:“有这等能力,又让爹害怕的人,恐怕唯镇长一人了,是与不是,爹。”
镇长慌忙跑出来:“侄女,你可不能空口白牙的污人清白,大家都看着呢。是真的有山君,你若不相信,那你这些年找的是什么?现在他已经来到你面前了,你便快快随他离去罢。”
孟老爷张开手臂护着孟明月,对着镇长冷冷哼了一声。
“明月,你不要相信他,我早就看出来了他们是一伙的,就算你不举荐自己当新娘,他们也有法子逼迫你当。”
他怒目而视,对镇长厉声大吼:“孟焦长,我问你,那抽签的筒里全都是我女儿的名字,这是为什么?”
孟镇长被他唬住了,抹了一下脸,往后退几步,往“山君”那边瞄了一眼,忽然高声道:
“各位出来评评理,是孟明月自己说要嫁与山君的,现在山君已经出现,她却临时反悔,好没皮没脸。大家承蒙了这么多年山君的爱护,今日山君难得肯出来同大家见一面,大家能让山君受此等委屈吗?”
镇民从四面八方走出来,口中在说着指责孟家父女的话,“山君”在一旁淡然的看着。
枝惊雀突然出现,拨开众人,来到孟家父女身旁,指着“山君”道:“冒名顶替的腌臜东西。”
“山君”冷哼一声,目光冷冷的扫视她:“晓春镇竟有如此不敬本君之人,想来是不需要本君的庇护了。”
众人心下惶恐,从指责孟家父女变成了指责枝大夫。
“够了。”孟明月厉声道,她拍了拍老爹的手,站出来,掷地有声道:“这么多年,你们还看不出来谁才是真正的山君吗?”
“她上山采药是为了谁?你们每次受伤醒来时是躺在哪?那一盅盅防瘴驱湿的药,有多少人喝过?”
枝大夫惊讶的看着身前的女子,难怪这么多年她都要跟着自己上山,想来是发现了什么。
众人闻言看向枝大夫,口中讷讷不敢再说出辱骂的话。
“呵,一只山雀精也敢自称是山君吗?”男子讥讽道。
“枝大夫难道是妖?”
“枝大夫是妖啊。”
“枝大夫原来是妖。”
众人小声窃窃私语起来,暗中打量着枝惊雀。
男子露出本相,是一只吊睛白额老虎,两三秒后才收回,百姓们被吓得纷纷跪下。
男子扔下一把匕首,勾出一抹阴险的笑:“冒充本君者,该死,与她同流合污者,亦该死,怎么选择,就看你们的了。”
“你们想做什么?”孟明月将枝惊雀拦在身后,“她可是救过你们的命,你们不能这么对她。”
“你快点走。”她推着枝惊雀。
枝惊雀眷恋的看着身前人。
“走?”男子突然出手,“今天,你们谁也走不了。”
“放了他们,我愿意死。”枝惊雀站在众人身前,拦住了男子的攻势。
男子哈哈大笑起来:“可以,但是,我有条件,你们谁捅她一刀,谁就能活。”
百姓意动,却不敢真的动手。
孟明月还在大声怒斥他们,想把他们的良心给叫回来,可是在死亡面前,良心有何用。
有第一个人出现便会有第二个人,孟明月被孟老爷抱着。枝惊雀跪倒在地上,接受着一刀又一刀,血流了一地,却只流进孟明月的心里。
“你们不要这样,不要伤害她,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为什么,爹你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
“明月,明月,是爹对不起你,你恨爹也好,不要过去,是爹的错……”孟老爷悲从中来,死死按着怀里的女儿。
短短几米的距离,明月与惊雀却仿佛隔了一个天堑,只能遥遥相望,触碰不到彼此。
她们这副情深似海的模样惹怒了男子,枝惊雀死后,他直接大开杀戒,将所有人都杀死后才朝孟明月下手。
孟明月心如死灰,抱着父亲的尸首,仰头哀嚎,发出最恶毒的诅咒。
男子毫不在意,露出本体想要一口吞掉她,不料却在张嘴时被一股强大的灵力弹开,拖着奄奄一息的身体跑掉了。
孟明月捂着心口,回忆起来自己七岁时曾在山中遇到危险。她本来应该在那次危险中死掉的,醒来却在小医馆里。她瞬间明白过来那时是枝惊雀用妖丹救了她,也因此刚刚枝惊雀才没有逃。
没有妖丹,她逃不远。
明白前因后果后,孟明月接受不了真相,用沾着枝惊雀鲜血的匕首自戕了。
画面结束,唐离开始自我怀疑起来,看着身旁的鬼王道:“你是孟明月?”
鬼王耸了耸肩:“你刚刚不还说我是枝惊雀。”
“所以故事还没有结束?”
“你觉得是死了好,还是活着好?”鬼王不答反问。
唐离突然明白过来,直视它:“活下来的人最难受,所以孟明月当时没死,她被人救了,她怀着愧疚想要复活你,因为你虽然死了,但你的妖丹还在这个世界上。”
“你很聪明,猜得八九不离十。”鬼王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说这个幻境是由你产生的?”
“因为我想见她,她却不愿意见我啊。”鬼王摇头叹息。
“我早就说过她喜欢你,你喜欢她,若当时你没有犹犹豫豫,直接带她出逃私奔,何至于会发生那日祸事。”君如月从暗处走出来,来到唐离身边,悄悄扶住高烧再起,摇摇欲坠的唐离。
鬼王既后悔又无语:“这只是幻境,当时你根本不在,并且你并不知道我作为妖的心情。世俗的偏见太大,我不知如何带她离开,亦不知怎么才能给她幸福。”
“她从始至终,只要你一个,你看不明白吗?这么多年她一次次的陪你上山,你真以为她是去找什么山君?”一袭大红喜袍的秦若兮顶住神魂欲裂的痛苦,将神魂未醒的庄迟意拉出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亲了上去。
良久,凭空响起一声叹息,真正的孟明月出现,幻境破碎。
众人从幻境中醒来,身体还没缓过劲,也使不出灵力,目瞪口呆的看着正中间的两个人。
传闻中关系不和的执剑宗宗主与秦峰主亲在了一起,秦峰主事后还给庄宗主一巴掌。
声音很响,让众人情不自禁牙酸起来,抬手捂着自己的脸。
唐离扛着高烧,挤压自己的神魂,挤出一点灵力使用芥子囊,将白虎一家放了出来,她狠厉道:“杀了她。”
小白虎与唐离结了契,最与她心意相通,知道她要杀的人是谁,直接朝庄迟意扑了上去。
它被一条半路杀出的长枪拦住了。
是第四峰峰主雷嗔斗。
第六峰峰主管烁抓住了想要趁乱逃跑的白啸。
他们没有被卷入幻境,而是一直在幻境外徘徊。
其他人想跑,也被白虎一家给拦住了。
天梧宗长老看不明白局势,但知道唐离的辈分最大,现在这里她的实力也是最强,便抬手作揖:
“现在事情有些复杂,天梧宗距离此处不远,霖鹤师叔要不去天梧宗休整一番,将前因后果与各位讲个明白。”
唐离朝孟明月伸手,孟明月警惕的看着她。
鬼王轻轻拍她,示意她不要再执迷不悟下去。
孟明月犹豫片刻,将盗来的竹实果递给唐离。
唐离扔进芥子囊中,示意君如月抱自己。
“你……”孟明月抓住她的袖子。
“你们也一起回去。”唐离嗓音沙哑道。
众人等恢复了些灵力才往天梧宗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