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三的双眼瞬间变得通红,像是燃烧起来即将要蹦出实质的火焰。
“齐婉!你知不知道,你坏了大事!”
“齐婉!你知道我们筹谋了多久吗?”
“你知道,大人为这一切布局付出了多少心血?”
“那地灵已经显形,同意契约,只差一点,我就能拿到它!就差一点!”
“就算我死,地灵也是我们的!”
涂三额头青筋暴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腮帮子鼓起一块坚硬的肌肉,那刀痕断眉凶恶可憎。
涂三情绪崩溃,犹如洪水猛兽。
但这一连串的怒吼却并不能让自己的心情得到缓解和发泄。
下一刻,他突然反手拔出刀来!
那把已经被陆桥砍得满是豁口的妖刀!
眼看这妖刀破败,也用不了多久了,可在夜色下,完整的刀身依然泛着寒芒。
与涂三的愤怒和果断相比,齐婉则显得慌乱。
刚刚一切发生得太突然。
原本是由春分出手阻止,可她的灵具莫名其妙地转向了。
春分无法再出手。
石块却依然在飞速袭来。
齐婉很快意识到自己不能再指望别人,她快步走上前,短靴跺地,破碎的地面飞起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石块。
齐婉朝着那天外飞石投掷。
她扔出石块、破木。
但诡异的是,就像它击碎坚不可摧的山水大阵,那天外飞石不能被打断分毫。
无论齐婉怎么做,她连改变它的轨迹都做不到。
就好像飞石与涂三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联系将它和涂三的命运绑定。
随着飞石的靠近,巨大的压迫感向着齐婉袭来,像是无与伦比的山岳。
怎么办?
那地灵化作的成型灵鸦正在向着涂三飞来。
可齐婉拿不准,她不确定到底是灵鸦先到还是这飞石先到,两者的差距仅在毫厘之间。
如果自己扔下涂三不管,他有可能会死,更有可能拿到灵鸦也是个死。
要是管,自己也不能阻挡这飞石。
这么短的时间内,她不能再多想了,齐婉对以上的事情也没有确切的把握。
齐婉紧了紧手中那被击毁了枪头的长枪。
她重重迈出一步,在飞石和灵鸦抵达之前,一个横扫,拿着手中的残棍将涂三击飞了。
下一刻,她抽身闪开。
而飞石落地后发出了巨大的轰鸣。
“轰!”
烟尘散去时,只留下一个大坑,以及大坑外那个猩红了双眼的涂三。
也就是这个被她救下的涂三,现在却像个仇敌似的看着自己。
齐婉心中“咯噔”,在这样的凝视下,她头皮甚至有些发麻。
一直以来,他在泗水乡都是以憨傻着称。
今晚对泗水乡反戈一击后,从头到尾涂三都表现出冷静。
面对涂三的一连串质问,她不知道应该如何作答,她只是想救下涂三而已。
况且,其实自己不论说什么,都已经没用了。
现在的涂三,已经情绪失控。
但她眼神闪烁,不论怎么说,她都不想和涂三对战。
下一刻。
“啪!”
一记手刀砍在涂三的后脖颈上。
涂三就如同机断线木偶似的,脑袋一歪,倒下了。
这是来自春分的手刀。
她一把扶住昏迷的涂三,对着齐婉说:“带他走吧,计划失败了,我们撤退。”
“就这么走了?”齐婉觉得不可思议,上一刻,己方还胜券在握,下一刻,竟然就要退走?
“我们废了大力气的山水结界被凿出来一个洞,司道监的阵师正在通过这个洞瓦解整个大阵,况且,你看看那个家伙。”
齐婉顺着春分所指的方向看去,陆桥已经重拾妖刀,那本是一柄断刃,可刀身莫名泛起黑光,黑光从端口处延展,形成一把新的、造型怪异的长刀。
陆桥表情淡漠,黑金色的衣袍猎猎作响,宛如一尊杀神。
刚才要不是春分的灵具自动护主,恐怕已经让他给冲过来了。
陆桥现在的刀尖散发着淡淡的两道丝线,像是手指划过湖水的波纹。
虽然现在他已经没有了那汹涌滔天的刀势,但在齐婉的感觉中,他却变得更加危险。
“刚刚他的元神力突然提升,甚至从我的『魇祷』中解脱了出来,真是闻所未闻的奇怪事。”春分催促道,“别发愣了,接住涂三,你们先走,我来拦住他,还有卡莲娜,你也走。”
齐婉赶紧点头,一把拎起昏迷的涂三,把他扛在肩上,齐婉本就身材娇小,这下像是柔弱的女子扛了个大沙包。
卡莲娜却没有离开,她上前走出两步。
“他已经精疲力尽,我们不妨捉了他,献给大人。”
春分沉默下来,她观察着陆桥。
这名年轻人虽然眼神淡然,但手掌颤抖,气息局促,不论是真气还是元神力上都已经相当疲惫。
几秒后,她不可查地舔了舔嘴角,“这么说也不错,或许可以挖出他元神的秘密。”
……
几分钟前,内景之中。
一碗烈酒下肚,陆桥却没有品尝出酒精的味道,那碗酒的口感更像回甘的果汁。
但滚烫的血液却实打实地涌进四肢百骸。
陆桥体会到了巨大且炽热的“燃烧感”。
斗笠男人说陆桥并不具备操作内景的力量,所以自己会从旁辅助。
很快,“燃烧感”从内而外地生长出来,整片草原刮起大风,一时间乌云蔽天,天地变色。
斗笠男人大笑着用风暴将陆桥托举到天空之上。
他冯虚御风,怒视天下,神威浩荡。
于是,镜子便破裂了。
陆桥从幻境中回来,可情况也如春分观察的那样。
自己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
春分身边的飘带光彩大振,哗啦啦地变大。
卡莲娜的暗影也诡谲地生长,这一次,影子中露出月牙般的五官。
影子咧开嘴来,里面是尖锐的利齿,口中发出尖锐的嘶鸣,笑声令人胆寒。
它不甘地放出触手,沿着地面,从四面八方袭来。
而天空中,春分的飘飘彩带同样无处不在。
这是天罗地网般的杀局。
但这浩大的声势突然就被一个女人挡在了外面。
她穿着海棠红斜襟长袄,丰润手臂套了白色蚕制冰丝。
就那么突兀且自然地出现在陆桥的面前,周身变幻出白鳞巨蟒般的虚影。
光芒之下,狂风骤然停歇。
所有的攻势都土崩瓦解。
陆桥有些不认得她了,她的衣着和侧脸那么熟悉,可气质不同以往。
但陆桥又怎么会不认得她?片段般的记忆不断在陆桥的脑海深处闪烁。
他终于回忆起来了。
这样的气质不正是那个自己初到的夜晚,从天而降的神女?
那个让自己想起“云想衣裳花想容”的女子。
那个让自己如沐花海,并被自己亲吻了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