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伟林无奈地给沈风打电话,胡振风这条线索似乎已经走到了尽头。
那个所谓的“二哥”像一个幽灵,只存在于口供里,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指向。
“书记,胡振风这个人骨头很硬,应该是被‘二哥’抓着什么致命的把柄,可能是家人,他宁可自己多扛几年,也不敢吐露半个字。再审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
赵伟林的声音透着疲惫。
“我知道了。”
沈风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这条路走不通,我们就换一条路。他不开口,不代表我们就找不到人。”
挂了电话,沈风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辆。
硬骨头,是敲不开的。
但釜底的薪,是可以抽掉的。
第二天一早,沈风召集了一个只有三个人参加的秘密会议。
除了他自己,另外两个人是市公安局局长赵伟林和市审计局局长钱振华。
钱振华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审计,头发花白,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为人刻板,不苟言笑,在北川是出了名的“铁算盘”,任何账目上的猫腻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老钱,伟林,今天请你们来,是有一场硬仗要打。”沈风开门见山,没有丝毫客套。
他将胡振风案的最新进展,以及那个神秘的“二哥”和高达七亿的洗钱金额,简单扼要地通报了一遍。
钱振华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他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双眼闪过一丝寒光。
作为审计局局长,七个亿的黑钱从眼皮子底下溜走,这是他的失职。
现在,沈风给他卖个人情,他乐意接下。
赵伟林则补充道:“目前,我们所有的线索都断了。胡振风是唯一的知情人,但他不开口,我们就像在黑屋子里抓鬼,无从下手。”
“所以,我今天的想法是,既然抓不到鬼,那我们就把这间黑屋子,整个给拆了!”
他看向钱振华:“老钱,我需要你动用审计局最精锐的力量,成立一个专案审计组。”
“我要你把虎振建设公司从成立之日起,承建的所有工程项目,特别是政府工程,每一份合同,每一笔账目,每一张发票,全部重新审计一遍!”
钱振华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个无比浩大的工程,虎振公司在北川经营了十几年,承建的大小项目上百个,要把十几年的账本全部翻出来重审,工作量之大,难以想象。
“工程量太大,而且很多都是陈年旧账,查起来难度非常高。”钱振华实话实说。
“我知道难。”
沈风的目光坚定。
“但再难也要查!七个亿的黑钱不可能凭空消失。胡振风把它洗白,必然要通过虚报工程造价、伪造采购合同、开具阴阳发票等方式。这些都会在账目上留下痕迹。”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不要求你们查出所有的漏洞,我只要你们找到一个规律。你是专业的,你应该清楚哪些地方有问题”
“比如,是不是有某家建材供应商,反复以高于市场的价格中标?是不是有某家监理公司,对所有问题都视而不见?是不是有某家咨询公司,凭空收取了高额的服务费?”
“‘二哥’能操控胡振风这么多年,绝不是一个人。他背后一定有一个为他服务的网络。这张网上的每一个节点都会在账本上留下蛛丝马迹。”
“我要你做的,就是把这些蛛丝马迹给我找出来!”
钱振华沉默了。
他被沈风的思路震撼了。
这不是在查账,这是在通过账本,反向绘制一张犯罪网络图。
虽然工作量巨大,但是,也不是没有好处。
通过这查案成为沈风手下的班子一员,算起来,成本实在不算高。
“好!”
钱振华猛地一拍桌子。
“沈书记,你放心!就算把审计局的灯熬灭,我也保证把这颗钉子给你拔出来!”
“伟林,”
沈风转向赵伟林,“你的任务,就是配合老钱。”
“审计组查到任何可疑的公司或个人,立刻由你的人跟进,秘密调查他们的背景和资金往来。记住,全程保密,绝对不能打草惊蛇。”
赵伟林立刻领命。“明白!”
“这件事,就叫‘拆屋行动’。”
“胡振风以为守住嘴巴,就能保住他的‘二哥’。那我们就把他赖以生存的这间屋子,一根根房梁都给它拆了,我倒要看看,他背后的鬼,还能藏到哪里去!”
在官方通告发布的第二天,由市财政紧急拨付的专项资金就已到位。
沈风亲自协调市教育局和城东区政府,仅仅用了一周的时间,就在城东一小附近的一个体育中心,搭建起了数十间高标准、配备了空调和全新教学设备的临时板房校舍。
当学生们重新背起书包,走进窗明几净的临时教室时,家长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他们看到的是一个言出必行,雷厉风行的政府。对沈风和市委的信任,又加深了一层。
而另一边,拆屋行动背地里悄然开展。
市审计局一间从不对外开放的档案室,被临时改造成了“拆屋行动”的指挥部。
钱振华亲自挂帅,从全局抽调了二十多名业务能力最强、政治最可靠的审计骨干,三班倒,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工作。
一车又一车的陈年账本和项目档案,从市城建档案馆、财政局,以及虎振公司查封的仓库里,源源不断地运了进来。
档案室里,灯火通明。
时间一天天过去,进展却并不顺利。
十几年的账目,浩如烟海。
很多早期的项目,记录混乱,甚至关键票据缺失,审计的进度慢如王八。
钱振华心里一阵恼火,对手下的员工发了几起大火,给出指令。
两天之内必须挖出点有用的证据!
高压之下,审计的同志被激发出潜力,终于找到点有用的线索。
“钱局,这是虎振公司五年前承建的‘滨河大道’绿化工程,总造价五千六百万。”
“但是他们采购苗木的合同里,很多珍稀树种的单价,比当时的市场价高出了一倍还多。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一个年轻的审计员指着账本,眉头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