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拽着明璃的手腕往镇里跑时,鞋底碾过湖边的碎石子,咯得脚踝生疼。
明霜的冰雾裹着我们,像片会移动的寒云,身后赵狂劈冰的轰鸣震得耳骨发颤,明璃的银铃混着骂声刺进我耳膜:\"那老匹夫追得比野狗还紧!\"
镇口的灯笼终于撞进视线。
老周说的百草斋挂着盏八角铜灯,灯芯烧得噼啪响,在青石板路上投下团摇晃的暖光。
我抹了把额角的冷汗,掌心还留着玉瓶烫过的红印——融元露是我续绝脉的命药,更是明氏姐妹残魂凝形的关键,说什么都不能落在赵狂手里。
\"进镇就散了冰雾。\"我侧头对明霜喊,\"交易市场在西头,张爷那老狐狸该收摊了,但他藏货的地窖通着三条暗巷。\"明霜睫毛上结着冰花,冰魄剑在她指间转了个花:\"我知道。\"明璃突然掐我手背,残魂凝实的脸凑过来,眼尾的泪痣都在发颤:\"你方才说断后,当我是三岁娃娃?
再敢说这种话,我现在就把融元露灌你喉咙里!\"
青石板路拐过街角,交易市场的喧哗涌进耳朵。
药香混着灵兽的低鸣,摊位上的玄铁丹瓶、千年灵芝在灯笼下泛着幽光。
张爷的摊位最扎眼,虎皮椅上歪着个胖老头,叼着烟杆,左边立着七八个袒胸露臂的帮凶,右边堆着三排檀木匣,匣盖开着,赤焰草的红穗子垂出来,像滴凝固的血——正是我要的续脉主药。
\"墨小友。\"张爷眯眼笑,烟杆敲了敲桌角,\"大半夜来我这,是要买药还是讨打?\"他身后的帮凶哄笑起来,有个络腮胡的家伙把刀往地上一剁,火星子溅到我鞋边。
我盯着张爷发灰的唇色,心里有数——他昨夜咳血了,肺脉被玄铁剑震伤的旧疾又犯了,这是我在医馆替人看诊时,听他手下说漏的。
\"赤焰草。\"我指了指檀木匣,\"要三株。\"
张爷的笑没变,烟杆却重重砸在桌上:\"三株?
小友可知这草长在火山口,采一株要折半条命?\"他伸出三根肥手指晃了晃,\"三万灵石,少一个子儿都别想碰。\"
明璃的银铃\"叮\"地一响,她歪头贴在我肩上,指尖绕着我发梢:\"张爷这价,够买座灵脉了吧?\"她眼尾上挑,残魂化形的身子半透明,在灯笼下像团会勾人的雾,几个帮凶的眼神直了,络腮胡的刀都拿不稳。
张爷的胖脸抽了抽,我知道他动了色心——但更怕他那要命的肺疾。
\"张爷夜里咳得床板响,\"我突然开口,声音放得轻,\"玄铁剑伤了肺络,血淤在里,再拖半月...怕是要咳黑血了。\"
张爷的烟杆\"当啷\"掉在地上。
他猛地站起来,肥肉颤得虎皮椅直晃,帮凶们的笑声戛然而止。
明霜的冰魄剑轻轻嗡鸣,七把小冰剑浮在她头顶,剑尖对准张爷心口——这老狐狸要是敢动手,她能在他喊出声前冻穿他的喉咙。
\"你...你怎么知道?\"张爷的胖手按在胸口,额角渗出汗珠。
我摸出根银针,在灯笼下晃了晃:\"《玄体素针解》的针法,能替你把淤血引出来。\"我顿了顿,\"但三株赤焰草,我要五千灵石。\"
张爷的小眼睛眯成两条缝。
他盯着我手里的银针,又看了看明霜的冰剑、明璃似笑非笑的脸,突然拍着大腿笑起来:\"好!
小友够狠!\"他挥了挥手,络腮胡极不情愿地捧来三株赤焰草,用锦帕包着,\"五千就五千,但针法治病得现在做!\"
我把赤焰草塞进明璃手里,她立刻用残魂裹住,冲我眨眨眼。
明霜退后半步,冰剑收进剑鞘,却没松开剑柄——这老狐狸的帮凶还虎视眈眈。
我捏起银针,在张爷的\"云门中府\"两穴各扎了一针,他痛得倒抽冷气,却很快舒了眉头:\"怪了,胸口松快不少!\"
\"每日辰时扎一次,连扎七日。\"我拔了针,\"现在能放我们走了吧?\"
张爷摸着胸口直点头,帮凶们也都退开半步。
明璃拽着我往市场外走,明霜走在最后,冰魄剑的寒气凝着地面,留下道白霜。
可刚转过卖符篆的摊位,后颈突然泛起刺骨的寒意。
这感觉太熟悉了——和赵狂在湖边出现时一模一样。
明霜的冰剑\"嗡\"地出鞘,七把小剑再次浮起,剑尖直指东边;明璃的残魂突然凝实成实体,银铃响得像暴雨打铜盆:\"玄铁味!
那老匹夫追来了!\"
我猛地转头。
东边的巷口站着个穿玄铁甲的男人,面甲遮着脸,玄铁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身后二十多个修士腰间的玄铁令牌闪着幽光,和湖边那拨人分毫不差。
\"墨白。\"赵狂的声音像生锈的刀,\"把赤焰草交出来,我留你们全尸。\"
明璃把赤焰草塞进我怀里,残魂开始虚化——她撑不了太久。
明霜的冰雾再次裹住我们,冰剑划出十里寒霜,连青石板都结了层薄冰。
我摸着怀里的赤焰草,太素印在胸口发烫,融元露的玉瓶在明璃残魂里发着微光。
赵狂的玄铁剑指向我,玄铁甲摩擦的声响像极了三年前老祖戳我丹田的玄铁锥。
我扣紧赤焰草,听见明璃带着哭腔的狠劲:\"墨白你敢死,我就把你做成残魂,陪我八百年!\"听见明霜冰剑刺穿空气的锐响。
镇外的湖水还在翻涌,交易市场的灯笼在身后摇晃。
这一劫,远没结束。
我后槽牙咬得发酸,赵狂玄铁甲上的锈味混着血腥气直往鼻子里钻。
明璃的残魂在我身侧泛起涟漪,她指尖掐进我手腕的力道重得像要嵌进骨头里:\"白哥哥,我撑不了半柱香——\"话音未落,她的身形突然虚了一瞬,银铃坠子\"当啷\"砸在青石板上,惊得我心尖一颤。
明霜的冰雾\"唰\"地裹住我们三人,七柄小冰剑在她头顶凝成北斗状,剑尖凝着的冰珠\"滴答\"坠地,在赵狂脚边冻出个拇指大的冰坑。
\"退到我身后。\"我反手攥住明璃发凉的手,将赤焰草和融元露的玉瓶都塞进她掌心,\"霜儿布冰域,锁他退路;璃儿用残魂搅他神识——赵狂舍身境的神识强,但残魂属阴,他防不住。\"明霜睫毛上的冰花\"咔\"地裂开道细纹,冰魄剑嗡鸣着刺向地面,整座交易市场的温度骤降三十度,青石板缝里的积水瞬间成冰,赵狂身后二十多个手下的玄铁靴\"吱呀\"打滑,竟有三个直接摔了个仰八叉。
赵狂的玄铁剑终于动了。
那剑出鞘的声响像刮过骨茬,我眼前寒光骤闪,本能地旋身侧避,剑尖擦着我左肩划开道血口,火辣辣的疼。
太素印在胸口烫得几乎要烧穿衣裳,混沌钥匙的共鸣从丹田直冲天灵盖——这是系统签到后新觉醒的\"混沌感应\",能提前半息预判致命攻击。
我借着旋身的力道甩出三枚透骨钉,钉尖淬了明霜冰魄剑上的寒毒,直取赵狂喉、心、腹三穴。
\"找死!\"赵狂玄铁甲震出嗡鸣,抬手便是一掌,掌风裹着玄铁气劲将透骨钉尽数震碎。
他面甲下的眼尾吊起,\"小崽子,你以为凭...嗯?\"话音突然顿住,他玄铁剑的剑尖开始发颤——明璃的残魂不知何时缠上了剑身,半透明的指尖正往剑脊的符文里钻。
残魂凝形的女子笑出声,尾音像浸了蜜的针:\"老匹夫的剑是用活人祭炼的吧?
这符纹里锁着十七个冤魂呢~\"
赵狂的玄铁甲\"咔\"地迸出火星,他显然被戳中了痛处,挥剑的力道重了三分:\"贱魂!\"明霜的冰雾突然凝成冰墙挡在我们身前,玄铁剑劈在冰墙上,炸起漫天冰碴,我趁机摸出怀里的银针——《玄体素针解》里的\"乱神针\",专破修士神识。
\"霜儿,冰域缩小!\"我咬破舌尖,血珠溅在银针上,\"璃儿,引他神识过来!\"明璃的残魂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赵狂的面甲出现蛛网似的裂纹,他捂着脑袋踉跄两步,玄铁剑\"当啷\"坠地。
我捏着银针冲上去,在他\"百会风府\"两穴各扎了一针,剧痛让他面甲彻底崩碎,露出张爬满疤痕的脸——正是三年前在家族密室里,按住我强行剥离天级根骨的那个护院!
\"是你?!\"我瞳孔骤缩。
当年老祖说我根骨被剥离是\"天命所归\",原来这老匹夫早和老祖勾结!
赵狂的疤痕随着冷笑扭曲,他突然抓住我手腕,玄铁气劲顺着经脉往我身体里钻:\"小杂种,你以为杀得了我?
我玄铁甲里养着...啊!\"
明霜的冰魄剑从他后心透了出来。
\"姐姐!\"明璃的残魂扑过去,指尖按在赵狂额心,\"他神识要散了,我抓点记忆!\"她的身形几乎透明,却硬是从赵狂溃散的神识里扯出团黑雾,塞进我掌心的太素印里。
赵狂的玄铁甲\"哐当\"砸在地上,他圆睁的双眼还保持着震惊的模样,血从冰魄剑的伤口里涌出来,在冰面上洇成朵扭曲的花。
\"走!\"明霜抽回冰剑,冰雾重新裹住我们,\"他手下还有十二个没动,刚才冰域冻住了他们的玄铁靴,但最多撑半柱香。\"我拽着明璃往镇外跑,她残魂虚得几乎要散,全靠我攥着她手腕硬撑。
路过张爷的摊位时,那老胖子正缩在虎皮椅下发抖,见我们跑过,哆哆嗦嗦举起烟杆指了指镇西:\"暗...暗巷通后山!\"
后山的雾比镇里浓。
明霜的冰雾和山雾混在一起,我们的脚印刚踩上碎石子路就被雾盖住。
明璃瘫在我怀里,残魂凝成的身子凉得像块玉,她勉强扯出个笑:\"白哥哥,我偷到赵狂的记忆了...他和墨家家主有交易,说你身上的至尊骨...\"话没说完就昏了过去。
\"先找地方安顿璃儿。\"明霜的冰魄剑垂在身侧,剑尖滴着血,\"我感知到前面有座废弃的药庐,应该是以前的炼丹师隐居处——\"她突然顿住,抬手指向雾中若隐若现的青瓦顶,\"就是那里。\"
山风卷着雾扑过来,我怀里的赤焰草在锦帕里轻轻晃动,太素印贴着心口发烫,像在提醒什么。
明霜的冰雾突然凝成冰晶落在我肩头,她声音放得很轻:\"白哥哥,药庐的烟筒在冒烟。\"
我眯眼望去。
青瓦顶的烟囱里确实飘着缕淡蓝的烟,混着股极淡的药香——不是普通药材,是能温养残魂的阴灵草。
雾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