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伏像是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抬头四处张望,眼神疯狂地寻找着,声音拔得更高,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指控:
“摄像头呢?!这里的监控呢?!你是不是早就安排好了人在拍?!你想拍视频发到网上去博同情,抹黑我,抹黑公司是不是?!我就知道你们这种靠脸上位的心机婊没一个好东西!恶毒!下作!”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猜对了,仿佛真的揭穿了一个惊天阴谋,脸上的慌乱被一种扭曲的“正义感”取代,指着徐璟霜的手指都在激动地颤抖。
殊不知,他这番歇斯底里的表演,在旁人看来,更加坐实了他的卑劣和心虚。
徐璟霜只是茫然又害怕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视频”、“抹黑”。他只觉得屁股好痛,糖都没了,这个人好可怕,迪迪哥哥在哪里……
“伏哥差不多就行了吧,他身上可没有摄像头。”彦芹鱼看不下去周易伏这样欺凌着徐璟霜,于心不忍的出口劝道。
彦芹鱼那带着一丝劝诫的话语,落在周易伏耳朵里,简直比蚊蝇嗡嗡还不如。
他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鼻腔里挤出一声极尽轻蔑的“哼”,眼角的余光扫过彦芹鱼,如同在看一粒碍眼的灰尘。
“滚一边去!这有你说话的份儿?” 他声音不高,却淬着冰碴子,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在彦芹鱼脸上,“再多管闲事,信不信我让你明天就卷铺盖滚蛋?死远点!”
“你——!” 彦芹鱼气得浑身发抖,胸脯剧烈起伏,双手在身侧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她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去。
就在这时,旁边眼疾手快的同事猛地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将她用力拽到人群后方,压低的声音又快又急,带着现实的冰冷:“芹鱼!你疯了吗?!别多管闲事了!你惹得起他吗?!他叔叔可是董事会元老!”
“可是……!” 彦芹鱼眼眶都红了,愤怒和不甘在胸腔里翻涌,“你看他这样欺负人!那小璟霜才多大,他怎么能……”
“你醒醒吧!” 同事的声音带着无奈和一丝苦涩的劝诫,“你也不看看周易伏跟老板什么关系!就算不是亲的,那也是沾亲带故!你算个什么?就是个卑微的打工人!得罪了他,明天走人的肯定是你!忍忍吧,啊?反正……老板总会给他的‘金丝雀’出气的,轮不到你出头。”
“可是……” 彦芹鱼的目光越过人群缝隙,再次投向那个风暴中心的身影。
徐璟霜还呆呆地坐在地上,刚才周易伏为了撇清关系又嫌恶地推搡了他几下,让他小小的身子无助地摇晃着,像狂风里一株单薄的苇草。
清瘦的小脸上泪痕交错,湿漉漉的,那双总是澄澈如初生小鹿般的眼睛,此刻盛满了巨大的无措和恐惧,茫然地看着四周,仿佛不明白这铺天盖地的恶意从何而来。那眼神,纯粹得让人心碎。
彦芹鱼的眼梢猛地一紧,一股血性冲散了理智的警告。
不行!她忍不了!
就算明天被开除,今天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小家伙被这样欺凌!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挣脱同事的手,就要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去制止这场暴行——
然而,就在她抬步的瞬间!
一道高大、挺拔、散发着凛冽寒意的身影,如同凭空出现的风暴眼,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毫无预兆地从她肩膀旁擦过!
那速度快得带起一阵冷风,刮过彦芹鱼的脸颊,让她硬生生刹住了脚步,心脏因那瞬间掠过的强大气场而猛地一缩。
来人目标明确,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只见一只骨节分明、带着上位者力量感的手,猛地攫住了还在喋喋不休、指着徐璟霜唾沫横飞的周易伏的肩膀!
紧接着,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传来!
周易伏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整个人就像一只被掀翻的笨拙乌龟,完全失去了平衡,双脚离地,在空中划过一个狼狈的弧线,然后“砰”的一声巨响,重重地、四仰八叉地摔在了冰冷坚硬的地砖上!昂贵的定制西装沾满了灰尘,精心打理的油头也散乱不堪,眼镜歪斜地挂在脸上,狼狈到了极点。
整个办公区,死一般的寂静。针落可闻。
所有的目光,敬畏的、恐惧的、幸灾乐祸的,全都聚焦在那个如同天神降临般、又如同地狱修罗般的男人身上——湛驹鹏。
他看也没看地上摔懵了的周易伏,仿佛那只是一件碍眼的垃圾。
他高大的身影径直笼罩住地上那个小小的、颤抖的身影。
湛驹鹏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那双深邃如寒潭的黑眸里,此刻正翻涌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怒意。
但他俯身面对徐璟霜时,动作却刻意放轻缓了。
他伸出手,稳稳地扶住徐璟霜单薄得仿佛一折就断的肩膀,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没事吧?”
这熟悉的声音,这带着强大安全感的气息,瞬间击溃了徐璟霜紧绷的神经和强忍的恐惧。
“呜……哇——迪迪哥哥——!”
积蓄已久的巨大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徐璟霜再也忍不住,猛地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他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两只小手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地攥紧了湛驹鹏昂贵西装的袖口,布料在他指下皱成一团,仿佛那是他唯一的依靠。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脸憋得通红,泪水汹涌而出,说话完全没了逻辑,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和控诉:
“走……呜呜……走!疼!好疼!……甜甜……甜甜……死了!呜呜呜……甜甜死了!坏蛋!打甜甜!打……打我……呜呜呜……”
他语无伦次,颠三倒四,小小的身体在湛驹鹏的臂弯里哭得剧烈颤抖。
“死了的甜甜”是他视若珍宝却被无情毁灭的软糖;“坏蛋打甜甜”是周易伏打翻糖盒;“坏蛋打我”是那凶狠的一推。
这些零散的、带着巨大情绪冲击的词汇,如同破碎的拼图碎片,瞬间在湛驹鹏脑中拼凑还原。
结合眼前的情景——撒落一地、被踩踏得不成样子的彩色软糖;
坐在地上、泪痕满布、惊惧交加的小人儿;以及周围员工敢怒不敢言、充满同情的眼神——事情的真相,已经昭然若揭。
一股冰冷的、足以冻结血液的杀气,在湛驹鹏眼底深处无声地凝聚。
他先小心翼翼地将哭得几乎脱力的徐璟霜从冰冷的地上扶了起来。
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然后,他抬起手,用拇指指腹,极其温柔地、一点一点地,擦去少年脸上肆意流淌的泪水和沾染的灰尘。
那指腹的触感带着薄茧,动作却轻得像羽毛拂过花瓣,小心翼翼,仿佛在擦拭世间最易碎的珍宝。
“驹哥,你怎么挑了这么个不长眼的小情儿?!” 周易伏被摔得尾椎骨像是裂开般剧痛,冷汗瞬间浸湿了鬓角。
他龇牙咧嘴地缓过一口气,勉强从地上爬起来,盯着湛驹鹏那仿佛亘古寒冰般纹丝不动的宽阔背影。
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痛楚和更深的怨毒,几乎是命令般地尖声道:“他还想偷拍我!你快点让他滚蛋!这种下贱胚子留着只会惹祸!”
湛驹鹏依旧没有转身,甚至连一丝回应都没有,仿佛身后只是刮过一阵令人厌烦的穿堂风。
整个办公区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连最轻微的咳嗽都被死死咽了回去。
那些跟了湛驹鹏多年的老员工,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太熟悉这种氛围了。
老板越是沉默,那无声的威压就越是恐怖。
彦芹鱼更是清晰地感觉到,此刻站在那里的湛驹鹏,周身散发出的冰冷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他绝对连掐死周易伏的心都有了!
湛驹鹏对外塑造的形象一向是冷漠疏离、矜贵自持。
他或许算不上脾气多好,但平日里至少是冷静平和的。
可一旦有人真正触碰到他的逆鳞,将他彻底激怒,他就会像沉睡的火山骤然喷发,整个人气质骤变。
此刻,他侧脸的线条绷紧如刀削,深邃的眼窝下,那双漆黑的瞳孔深处翻涌的,是足以冻结灵魂的骇人寒意。
那是一种纯粹的、毁灭性的力量感,让人不敢直视。
偏偏周易伏这个蠢货,丝毫没有感受到这足以碾碎他千百次的恐怖气场。
他见湛驹鹏不理睬,还以为对方是忌惮他背后的关系,疼痛和屈辱让他更加口不择言,竟带着一种荒谬的、施舍般的口吻继续叫嚣:“你还这么用力推我?!信不信我这就跟我哥告状!作为惩罚,你今晚必须请我吃晚餐!我知道有家法餐厅的蜗牛做得顶级,就当是你给我赔罪了!” 他揉着剧痛的尾椎,仿佛已经拿捏住了湛驹鹏的软肋,甚至开始盘算起“赔偿”的规格。
湛驹鹏对身后聒噪的杂音置若罔闻,仿佛那只是背景里无意义的噪音。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眼前这个哭得快要背过气去的小人儿身上。
他微微俯身,双手捧住徐璟霜那张被泪水彻底打湿、写满惊惶的小脸,动作带着一种与刚才摔人时截然相反的、近乎小心翼翼的力度,强迫他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自己。
接下来的一番话,却给足了徐璟霜安全感。
“听好了,” 湛驹鹏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直直钉入徐璟霜混乱的意识里,也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空间中,敲在每个人心上,“被人欺负,不惜一切手段,给我还回去。”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锁住徐璟霜茫然又带着巨大委屈的琥珀色眼瞳,加重了语气:“不需要顾忌任何后果。”
“其余的,” 他顿了顿,那低沉的嗓音里蕴含着无与伦比的强大自信和令人心颤的护短意味,“我来善后。”
“记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