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啊,啪的一下,李承乾、房遗爱和李君羡三人便一身便服,到了“红浪漫”的门口。
华灯初上,红浪漫内外人声鼎沸,车水马龙,空气中都弥漫着脂粉香。
房遗爱熟门熟路地领着两人往里走,门口的伙计一见是他,立马点头哈腰,满脸堆笑:“哎哟,房东家您来啦!快请进,快请进!”
“嗯,”房遗爱得意洋洋地嗯了一声,派头十足,“徐妈妈呢?让她给本东家安排天字一号房!”
那龟奴面露难色:“房东家,实在不巧,天字一号房……已经有贵客了。”
“什么?!”房遗爱眼睛一瞪,就要发作,“什么勾巴贵客!还能有我大哥贵?”
“咳咳!”李承乾轻轻咳嗽了两声,打断了他。
房遗爱立刻会意,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嚷嚷。
李承乾淡淡一笑,对那伙计道:“无妨,顾客就是上帝嘛,咱们随便哪个包间都一样,给我们找个清静些的雅间便可。”
“是是是,公子说的是!”伙计闻言松了口气,连忙躬身引路,“几位爷楼上请,天字三号房还空着,小的这就去安排!”
三人入了天字三号房,陈设虽不及天字一号奢华,却也雅致清幽。
徐妈妈很快便扭着水蛇腰,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一见房遗爱几人,那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哎哟,房东家和贵人大驾光临,奴家有失远迎,罪过罪过!”说着便要行礼。
“行了,行了。”房遗爱臭屁地摆了摆手,“今日本公子与兄弟就随意坐坐,你不必管我们。”
“奴家明白,奴家明白!”徐妈妈何等精明,立刻会意,笑道:“不过,房东家,您今儿个可来着了!沐姑娘今晚会登台献艺呢!”
“呦!当真?!”房遗爱一听“沐姑娘”三字,眼睛又亮了,“太好了!太好了!上次没见着,托大哥的福,这次终于可以一睹芳容!”
李承乾和李君羡闻言对视一眼,沐姑娘?有意思!
李承乾不动声色,对徐妈妈道:“徐妈妈,红浪漫最近不是新上了些菜式吗?什么烧烤、小炒之类的,都捡拿手的上一些。再来一坛好酒。”
“好嘞!贵人您就瞧好吧!”徐妈妈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安排。
天字号包间确实不错,临窗可以看到楼下大堂的热闹景象,却又隔绝了大部分的喧嚣。
三人落座,李君羡显得有些坐立不安,腰杆挺得笔直。
李承乾看他那副模样,不由失笑:“君羡,放松些。今日是便服出行,没有那么多规矩。”
“是,殿……公子。”李君羡干巴巴地应了一声,但神情依旧紧绷。
很快,酒菜便流水般送了上来。
几碟精致的小炒,色泽鲜亮,香气扑鼻。什么宫保鸡丁、鱼香肉丝,虽然在这个时代显得有些“奇特”,但那勾人的香味却是实打实的。
一大盘烤羊肉串、烤鸡翅、烤韭菜更是惹眼,肉串上油脂滋滋作响,焦香四溢,只是……
“嗯,不错,就是少了点孜然和辣椒面。”李承乾夹起一串羊肉,尝了一口,评价道。
“孜然?”房遗爱和李君羡都是一脸茫然。
李承乾笑了笑,也不解释。这玩意儿,回头让商队从中西亚那边弄些种子回来,大唐的烧烤,必须得有灵魂。
几人也不含糊,尤其是房遗爱,早就饿了,抓起肉串就往嘴里塞,吃得满嘴流油。
李君羡一开始还有些拘谨,但见太子殿下吃得随意,自己也便放开了些。这小炒的味道确实独特,比平日里吃的那些炖菜煮菜要可口得多。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房遗爱这菜鸡,果然没几碗黄汤下肚,就开始有些飘了。他一把搂住李君羡的肩膀,舌头都有些打卷:“李……李大哥!我跟你说……嗝……要没我太子哥……我房遗爱……就是个……酒囊饭袋!废物!”
李君羡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近搞得有些不自在,但也不好推开,只能干笑着听着。
“我爹……房玄龄!我大哥……房遗直!他们……他们都看不起我!”房遗爱猛灌了一口酒,眼眶都有些红了,“说我……不学无术……就知道……就知道闯祸……嗝……”
“他们都看不起我!!!偏偏……偏偏我也不争气!无人扶我青云志……我……我自己也特娘的上不去啊!人人都笑话我房遗爱……偏偏……我还最好笑!”
他捶着自己的胸口,语无伦次,一副悲愤交加的模样。
李承乾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没有打断他。这家伙,平日里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其实内心还是渴望被认可的。
“但是!”房遗爱话锋一转,猛地提高了声音,臭屁道,“自从……自从跟了我太子哥,一切都变了!嘿嘿……整个长安城!你……你随便去一家青楼……见了我房遗爱……都得……都得恭恭敬敬叫一声……房东家!”
“就连……就连我那老爹……现在手头紧了……都得……都得腆着脸找我要零花钱!哈哈哈!”
李君羡闻言,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心中也是暗暗咋舌。
他也是接管百骑司之后,才隐约知道房遗爱似乎跟长安城里的一些青楼有些不清不楚的利益关系,没想到这家伙已经混成“房东家”了?而且,听他意思,其中还有太子的事儿。
就在此时,楼下大堂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便是徐妈妈那拔高了几度的声音:
“各位爷,各位爷!安静一下,安静一下!今儿个啊,咱们红浪漫的台柱子,沐易沐姑娘,要登台献艺啦!”
“沐姑娘?”
“是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沐姑娘?”
“听说她色艺双绝,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啊!”
楼下顿时一片哗然,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堂中的一方小台。
房遗爱一听“沐姑娘”三个字,酒意瞬间醒了大半,眼睛瞪得溜圆,一把抓住李承乾的胳膊:“太……太子哥!是沐姑娘!终于来了!”
他激动得拉着李承乾和李君羡就往栏杆边凑。
小台上,轻纱幔帐缓缓拉开。一名女子怀抱琵琶,端坐于锦凳之上。
只见她身着一袭素雅的月白色长裙,裙摆如水波般铺散开来。虽然脸上蒙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白纱,看不清具体容貌,但仅凭那窈窕的身段,如削葱根般的手指,以及那双隔着轻纱依旧流光溢彩、仿佛会说话的星眸,便足以引人无限遐想。
佳人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便自有一股清冷脱俗的气质,与这喧嚣的红尘之地显得格格不入。
“咚……”
一声清脆的琵琶声响起,宛如玉珠落盘,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紧接着,一串流畅婉转的旋律从她指尖流淌而出,时而如高山流水,时而如莺啼婉转,时而又带着一丝淡淡的幽怨,如泣如诉,勾人心弦。
一曲毕,满堂寂静。
众人仿佛还沉浸在那美妙的乐声之中,久久无法回神。
“好!!!”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便是雷鸣般的叫好声和掌声。
“沐姑娘!再来一曲!”
“沐姑娘,我爱你!”
“沐姑娘,我要给你生猴子!”
楼下的气氛瞬间被点燃。
徐妈妈适时地走上台,满面春风地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安静。
“各位爷,各位爷!咱们沐姑娘的琵琶弹得好不好?”
“好——!”众人齐声应和。
“想不想听沐姑娘单独给您演奏一曲,再陪您喝杯小酒,聊聊人生,谈谈理想啊?”徐妈妈媚笑着,声音充满了诱惑。
“想——!”喊声更大了。
“好嘞!”徐妈妈一拍手,“今儿个啊,咱们沐姑娘心情好,也就不玩那些虚头巴脑的了!什么诗词歌赋,都特酿的扯淡!老娘还不知道你们这些读书人,一个个满嘴的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
这话说的,粗鄙却又直白,引得堂下众人一阵哄笑,不少附庸风雅的读书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咱们啊,就来点实际的!真金白银!”徐妈妈高声道,“今夜,沐姑娘的单独演奏权,一个时辰!价高者得!起拍价,一百贯!”
“哗——!”
一百贯!这可不是个小数目了!足够寻常百姓之家一两年的开销了!
但对于在场的这些非富即贵的豪客来说,为了博美人一笑,这点钱又算得了什么?
“我出一百二十贯!”
“一百五十贯!”
“我出二百贯!沐姑娘,今晚我包定了!”
竞价声此起彼伏,气氛热烈到了极点。
房遗爱在楼上看得是热血沸腾,抓耳挠腮,他虽然是东家,但这种场合,也不能直接坏了规矩不是?
他猛地一拍大腿,转头对李承乾道,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声音激动:
“太……太子哥!看我的!我……我这就把她给拍下来!让……让她给您……吹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