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天光微亮,宫里便处处张灯结彩,透着一股喜庆劲儿。
李承乾按着礼数,领着苏妃、杨曦和李红袖一同入宫拜年。苏妃如今怀着身孕,已有三个月,被他护得紧,走得也慢。
立政殿内,暖意融融。
李世民今日只着一身赭黄色常服,少了些帝王威严,多了几分人父的随和。他竟是破天荒地没对李承乾挑刺,反而将目光在杨曦身上打了个转,对着李承乾道:“高明啊,杨家这丫头不错,总这么没名没分地跟着你,传出去不好听。朕看,差不多就该定下来了。”
这话一出,杨曦那张俏脸“腾”地一下就红透了,低着头,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李承乾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长孙皇后便接过了话头,佯装嗔怪地看了李承乾一眼:“可不是嘛。陛下,您瞧瞧,青雀都生了好几个了,高明这东宫,冷清得很。是该多添些人气了。”
长孙皇后是真的急了,眼看着李承乾膝下空空,她这做母亲的,怎能不愁。
李承乾被父母这么一唱一和地催婚催生,顿感头大,只能干笑两声,含糊应对。
好在殿内还有两个小家伙解围。十岁的李治正腻在长孙皇后身边,嘴甜地哄着母后开心。李世民则将宝贝疙瘩兕子抱在怀里,逗得小公主咯咯直笑。
这几日,没了朝堂上的尔虞我诈,没了批不完的奏折,李承乾,难得地享受着这难得的天伦之乐,不过这通人性的李世民倒有些让李承乾不习惯。
转眼到了大年初六,东宫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铁牛回来了。
自潼关平叛重伤后,他足足养了两个多月的伤。不过能从那么重的伤势下活过来,也是他命不该绝。
今日他来给李承乾拜年,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那人约莫二十出头,一身青衫,干净整洁,面上白净,身形挺拔,看着倒像个文弱的读书人。
“殿下!”铁牛一见李承乾,激动地直接单膝跪地了。
他身后那青衫男子也跟着长揖到地:“草民薛礼,拜见殿下。”
李承乾正端着茶碗,听到“薛礼”二字,手上动作微微一顿,眼底闪过笑意。
呵,还真让铁牛给找着了。
当初从潼关回长安,他便给了铁牛一个任务,让他养好伤后,去河东道绛州龙门县,寻一个叫薛礼,字仁贵的年轻人。
“起来吧。”李承乾放下茶碗,亲自上前扶起铁牛。
他拍了拍铁牛壮实的肩膀,朗声道:“铁牛,在潼关时孤便说过,你若奋勇杀敌获得军功孤便给你赐名。今日孤便履行诺言,赐你名,即日起,你便叫李怀忠!怀中取自“怀忠履义”,表彰你舍身救主之心。往后,便入我东宫六率,任一旅帅之职。”
铁牛,不,现在是李怀忠了。他激动得虎目含泪,李姓啊,这可是国姓!当朝的李积,原名徐世积,就是赐姓李的,这下真的光宗耀祖了!他激动地又要下跪,却被李承乾一把按住。
“男子汉大丈夫,跪来跪去做什么。”
安抚好李怀忠,李承乾的目光才落到一旁安静站立的薛礼身上。
“薛礼,今年多大了?平日里在家做些什么?”
“回殿下,草民今年二十有二,平日在家耕读,尚未有功名。”薛仁贵不卑不亢地答道,声音沉稳。
“嗯,不知可愿来我东宫做事?”李承乾也懒得弯弯绕绕,直接就开问了。
薛仁贵明显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太子殿下会直接向他这个白身发出邀请。他看了一眼身旁满脸期待的李怀忠,又看了看座上气度雍容的太子,思量片刻,躬身一拜。
“草民,愿为殿下效劳!”
猛男拿下!
其实也不难理解,薛仁贵又不傻,人太子殿下亲自喊人来寻自己,又向自己抛出橄榄枝,这谁能不迷糊,薛仁贵心中只有一个疑问,那就是:我这岌岌无名的,这殿下怎么会看上我的,不是殿下怎么会知道有我这么一号人啊???
......
元宵佳节,也是贞观十一年新年休沐的最后一日。
宫中设宴,李世民、长孙皇后、李承乾,以及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徵等一众重臣皆在席上。
吃完这顿大唐凌烟阁功臣团圆饭,明日就得老老实实上朝干活了。
宴席上气氛热烈,唯独魏徵黑着一张脸,闷闷不乐。
他瞪着自己面前的桌面,又看看别人桌上那盘酸爽开胃的醋芹,感觉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李世民一边和长孙无忌说笑,一边用眼角余光瞥着魏徵,嘴角噙着坏笑。让你个老匹夫天天怼朕,今日过节,朕就让你尝尝没醋芹吃的滋味!
魏徵气得胡子都快翘起来了,几次想拍案而起,质问陛下为何如此待他,但看了看这喜庆的场合,终究还是忍住了。
李承乾看着这两人俩斗气似的场面,只觉得好笑。于是,他把自己那盘还没动过的醋芹送到魏徵面前:“魏师,吃我的吧。”
魏徵一愣,看了看李承-乾,又瞪了一眼御座上的李世民,冷哼一声,夹起一筷子芹菜,嚼得嘎嘣作响,酸爽!
宴会渐入尾声,众人酒足饭饱,正享受着这最后的闲暇时光。
就在此时,一名内侍神色慌张地冲入殿中,尖锐的急报声划破了宴饮的祥和气氛。
“报——!边关加急!”
内侍连滚带爬地跪倒在地,声音因急促而颤抖:“高昌国犯我边境,兵锋直指伊州!”
“哐当!”
不知道是哪个没用的臣子,手中的酒杯重重落在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殿内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大臣都霍然起身,脸上的醉意一扫而空。
年,过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