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外，刹那间鸦雀无声。
成百上千道视线，齐刷刷地聚焦在叶归尘身上。
乔峰虎躯微震难以置信，他看向自己的结拜兄弟，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刚从少林寺赶来，还没来得及和叶归尘叙旧的虚竹，更是当场呆住，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不远处，强撑着王爷仪态的慕容复，眼中全是幸灾乐祸。
“好你个叶归尘，跟别人孩子都有了，还勾搭我表妹？今晚就去给表妹上眼药！”
而叶归尘僵立在原地。
女儿？
宝宝……生了？
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两个词在反复回荡。
甘宝宝那张带着三分娇憨七分妩媚的脸，在万劫谷中与他抵死缠绵的画面，都一一浮现在眼前。
就在他心神失守的瞬间，怀中一直沉寂的神木王鼎，猛地爆发出一股灼人热浪！
那股热量滚烫得骇人，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胸膛上。
“唔！”
叶归尘被这剧痛烫得一个激灵，从混乱的思绪中挣脱出来，他下意识地捂住胸口，面色一白。
这感觉……和在慕容家老宅，遇到那个青衣使者时一模一样！
不老长春谷的人，就在这里！
“二弟，你怎么了？”乔峰见他脸色不对，关切地问。
钟灵却以为叶归尘是在演戏。
她心中的悲愤彻底爆发。
“怎么不说话了？不敢承认吗？”
“现在知道心痛了？我娘在谷里受苦的时候，你在哪里！”
“你这个懦夫！骗子！”
段誉急得满头大汗，死死拉住她的胳膊。
“灵儿！你冷静点！有话我们回去再说，叶兄他……”
“放开我！”
钟灵用力挣扎，根本听不进任何劝告。
周围的议论声此起彼伏，众人对着叶归尘指指点点。
“闭嘴！”
叶归尘猛地一声低吼。
这一声，他带上了一丝内力，喧闹场面为之一静。
钟灵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吼吓了一跳，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眼眶瞬间就红了。
叶归尘却根本没有看她。
他正飞快地扫视着周围人群。
视线越过一张张脸后，最终，定格在了人群的另一端。
那里站着一个年轻人。
看年纪不过二十出头，身穿一袭玄色道袍，面容俊美。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四个侍女，个个身姿婀娜，容貌绝色，安静地垂手侍立，与周围江湖人的粗犷风格格格不入。
似乎是察觉到了叶归尘的注视，那玄衣道士缓缓转过头。
四目相对。
那道士脸上绽开一抹笑容。
他对着叶归尘遥遥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带着四个侍女，悄然隐入了人流之中，转瞬不见。
而随着道士离去，叶归尘胸口的灼热感也随之消退。
就是他！
叶归尘的拳头，在袖中悄然握紧。
钟灵顺着叶归尘的视线望过去，只来得及看到那四个美貌侍女的背影。
在她看来，叶归尘在她当众揭穿他的丑事后，非但没有半分愧疚，反而第一时间就将注意力投向了别的漂亮女人。
钟灵凄然一笑，笑声里满是泪水。
“好啊……叶归尘，你可真行啊！”
“我娘在万劫谷给你生了个女儿，你在这里，还有心思看别的女人！”
“你还是不是人！”
“你还有没有良心！”
“灵儿。”叶归尘的声音有些沙哑。
“跟我走。”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我不走！”钟灵儿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
“你想把我带到没人的地方，再花言巧语地骗我吗？”
“我告诉你，没门！”
“今天，你必须当着天下英雄的面，给我娘一个交代！”
她这番话，再次点燃了周围人群的八卦之火。
“啧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看着人模狗样的，没想到是个负心汉。”
“这下有好戏看了，比那比武招亲可精彩多了。”
不远处的慕容复，嘴角已经快要咧到耳根。
他巴不得事情闹得再大一点，最好让叶归尘身败名裂，被天下人唾弃！
“诸位！”
乔峰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虎目一扫，一股无形的威势扩散开来。
原本嘈杂的议论声，瞬间低了下去。
“这是乔某兄弟的家事，还请各位给个薄面，就此散去吧！”
说罢，段誉和虚竹也往前走了一步，跟乔峰一并站着，
丐帮前帮主乔峰的面子，若说江湖上还有人敢不给。
那大理皇室和少林寺的面子还有人敢不给，真是嫌自己命长了！
众人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开始慢慢向后退去。
叶归尘没有理会这些，他只是看着钟灵儿，一字一句地重复。
“跟我走。”
说完，他不再征求钟灵儿的同意，直接伸手抓向她的手腕。
“你干什么！放开我！”钟灵儿尖叫着挣扎，另一只手胡乱地朝着叶归尘的脸上抓去。
叶归尘侧身避开，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未减。
“段兄，帮忙！”
段誉如梦初醒，连忙上前，和虚竹一左一右，架住了情绪失控的钟灵儿。
“灵儿，你冷静点！叶兄他不是不负责任的人！”
“他就是！他就是个混蛋！”
钟灵儿哭喊着，双腿乱蹬，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乔峰断后，叶归尘拉着钟灵儿，几人迅速离开了这是非之地，朝着客栈的方向快步走去。
只留下演武场外，一群意犹未尽的江湖人，和满脸得色的慕容复。
……
回到客栈，关上房门。
钟灵儿被按在椅子上，还在不停地抽泣。
段誉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想劝又不知从何劝起。
乔峰和虚竹对视一眼，默默地退出了房间，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房间里，只剩下三个人。
叶归尘松开了手，静静地站在钟灵儿面前。
他看着她，脑海里却全是甘宝宝的影子。
那个女人，一个人，在万劫谷，生下了他的孩子。
她该有多害怕？多无助？
而他，却对此一无所知。
巨大的愧疚感淹没了叶归尘。
“说吧。”叶归尘终于开口，声音疲惫。
“到底是怎么回事。”
钟灵儿抬起哭得红肿的眼睛，恨恨地瞪着他。
“怎么回事？你还有脸问我怎么回事？”
“我娘她……她都快生了，才被我发现！”
“她为了你，瞒着所有人，一个人挺着大肚子，谷里的人都以为她是吃胖了！”
“要不是我扯开她的衣服，估计她打算一个人把孩子生下来，养大，永远都不告诉你！”
钟灵儿越说越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你呢？你人在哪里？”
“你在西夏，逍遥快活，看美女，准备参加比武招亲，你把我娘忘得一干二净！”
段誉听不下去了，小声辩解道：“灵儿，叶兄来西夏是有正事的……”
“你闭嘴！”钟灵儿冲着段誉吼了一声。
“你也是男人，你帮他说话！”
段誉被吼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出声。
叶归尘没有辩解。
他知道，现在任何解释都是苍白的。
他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递到钟灵儿面前。
“先喝口水。”
钟灵儿一把将水杯挥开。
“我不喝！”
水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叶归尘也不恼，他收回手，重新站定。
“孩子……还好吗？”
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未曾察觉声音有些颤抖。
钟灵儿愣住了。
她以为叶归尘会辩解。
却没想到，他会问起孩子。
她看着叶归尘，看着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和眼底深处的痛楚。
那不是装出来的。
钟灵儿的嘴唇哆嗦了一下，积攒了一路的怨恨，忽然就有了决堤的迹象。
她别过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软弱的样子，声音却不自觉地放低了许多。
“……孩子八斤四两，很健康。”
“她……还好吗？”叶归尘追问，心脏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