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程伊朵面前。
“桑榆。”程伊朵先行开口,声音清脆,“你现在有空吗?”
距离体育课还有半小时,算不上有空,不过桑榆不喜欢拖拉,“你有事找我?”
程伊朵点了一下头,往旁边挪了一步,让桑榆的头顶也落入树荫下。
“没想到,浩浩喜欢的会是你这样的女生。”程伊朵的微笑中掺了一丝苦涩,说完顿了一下,“哦我的意思是,我很意外,不是针对你。”
桑榆能看得出来,程伊朵的教养很好,一举一动,一颦一蹙,都是名门千金的样子。
而且是书香门第。
“没事,我更意外。”
程伊朵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随即扩大,“我大概知道林承浩为什么喜欢你了。”
“嗯?为什么?”
桑榆本人都不知道。
“以前我和他出席活动,每逢有女生上前搭讪,他前期都能伪装得很好,但后面就累了,连敷衍都懒得敷衍,还跟我说,每天戴着一张面具不累吗?”
程伊朵说着笑出声,但眼神中,有种未名的遗憾。
“我想,他很享受在你身边能够放下戒备的感觉。”
桑榆表面上听懂了,但内心不是很信,“因为我距离你们的世界太远了,所以不需要戒备吗?”
程伊朵好像又说错话了,连忙摆了摆手,“不是的。”
这些年,她都在国外,中文表达能力有所退化。
程伊朵转过身,视线在操场上搜寻,很快落在中央的绿草地上,示意桑榆,“你的身上有种生命力,和你待在一起很自在,就好像和大自然里的小草待在一起一样。”
桑榆并没有被夸到。
一个说她像草,一个说她是狗,不愧是青梅竹马。
“诶!”程伊朵惊呼,“你的名字是两种树的结合,对吧?”
桑榆还从来没有往这个角度思考过,点了点头。
程伊朵心中忽然有种释然,“我妈经常说,爱情就是和一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感到舒服,或许,林承浩和你,注定是要在一起的。”
她和桑榆的两位室友不一样,语气中没有任何贬损,就连惆怅,都随风淡去了。
“可能就是磁场吧。”
桑榆的心中突然多了一丝感觉,用一个词来描述,是同情。
如果不是程伊朵给她的印象过于良好,桑榆其实不想问的,但她还问了。
“你……介意吗?”
“……”
程伊朵久久没有回话。
她的眼眶里渐渐积蓄起晶莹的液体,但今天风很大,也许是因为干涩。
“不瞒你说,我和浩浩读的是一个幼儿班。”
桑榆不知道这件事。
就算不是一个幼儿班,家长之间的来往肯定也很频繁,他们俩的共同记忆,不会少。
“从六岁那年,我和浩浩成为同班同学开始,我就认为,长大以后,我是要嫁给他的。”
桑榆内心轰然。
她的嗓子像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程伊朵扯出一抹笑,“后来我们又去了同一个小学,同一个初中,浩浩身边的女生来来往往,没有一个能让他驻足停留,其实我心里知道,如果不是沈叔叔的关系,我和那些女生没有区别,浩浩也不会多看我一眼。”
桑榆好奇。
沈叔叔是谁?
这个人,似乎对林承浩很重要。
程伊朵还在继续讲:“后来,我尝试说服自己,或许是因为我们之间太熟了,和太熟的人谈恋爱,没有新鲜感,所以初中毕业那天,母亲问我要不要出国学油画,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桑榆有点想落泪。
喜欢就是没有道理可言的,而且与时间无关。
她亦如此。
“这样的牺牲……太大了。”
“确实大了些。”程伊朵望进桑榆的眼睛,“不过我不后悔,这几年在欧洲跟从我的导师,画技精进了不少。”
她说完,从包里找出几张折好的纸,递给桑榆。
“最失望的那段时间,我甚至侥幸想过,如果林承浩一直没有找到喜欢的人,我和他应该会走到联姻的那一步,这样,我就可以在背后默默守护他。”程伊朵摸了摸桑榆的发尾,“可惜了,没能如愿,这些蜡笔画,是林承浩小时候在美术课上的作品,现在都送给你了。”
桑榆展开其中一张。
下一秒,她的脸上露出了非常为难的神情。
是一辆赛车。
歪歪扭扭的笔划,比起她做的蓝莓蛋糕,也好不了多少,居然有脸嘲笑她!
桑榆脸颊鼓起两个包。
程伊朵觉得她很有趣,难怪林承浩会觉得新鲜,但愿这种新鲜,能够继续维持下去。
“故事说完了,你们学校的体育课也开始了,桑榆,祝你和浩浩长长久久。”
桑榆心软了。
软得忍不住出声。
“朵朵,你肯定会遇到比林承浩还好的男生!”
由于音量太大,偶尔路过的体育课课友纷纷回望。
程伊朵愣了一下,脸上漾出欢喜,“难怪悦悦这么喜欢你,桑榆,你说话很有趣。”
桑榆好像被内涵了。
她想起林承浩经常说的一个词,讨喜,难不成……后面这个‘喜’的意思是,搞笑?
她哪里搞笑了?
此时此刻林承浩要是在场,桑榆肯定要对他比鬼脸!
程伊朵没有久留,背着那个空荡荡的挎包,离开了。
背影窈窕。
桑榆看得动容。
林承浩是眼瞎了吗!这么好的朵朵,居然不喜欢!非要从山顶跑下来吃路边的野草!
不过换个角度想,如果林承浩就喜欢她这样的,她也不是不可以好好谈。
林阿姨当她婆婆。
桑榆摇头晃脑,试图把自己的脑浆摇得更浑浊一点。
浑浊好,浑浊妙,仙女婆婆乐逍遥。
趁着还没上课,桑榆掏出手机,鼓足勇气,给林语曦打电话。
“林阿姨,有件事……我想重新和您讨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