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江的暗流在岩壁间低吼,浑浊的江水裹挟着泥沙翻涌,仿佛无数双无形的手在水底撕扯。张骁将登山绳在腰间多绕了两圈,扭头冲陈青梧咧嘴一笑:“这要掉下去,可连骨头渣子都找不着。”陈青梧正低头检查潜水服的密封性,闻言抬眸瞪他一眼,腕间缠着的古剑穗子随江风扬起,“少贫嘴,陆教授说这处漩涡有古怪,你当心被卷进龙王爷的牙缝里。”
陆子铭蹲在岸边一块青石上,手里捧着拓印岩画的防水纸,镜片上全是水雾:“《水经注》里提过,怒江底下有‘铁鳞蛟’护宝,但凡靠近者……”话未说完,张骁已经扑通一声扎入水中,溅起的浪花泼了他满身。陆子铭抹了把脸,摇头叹气:“莽夫。”
江水刺骨,张骁闭气下潜,腰间矿灯的光束撕开幽暗。腐木与碎石的阴影在光晕中扭曲成诡谲形状,他忽然瞥见一道银光闪过——那不是鱼群,而是绑在岩缝间的青铜锁链,链子上挂满鱼形铜铃,被水流推着叮当作响。正待细看,头顶突然传来闷响,陈青梧的剑鞘隔着水面重重敲击岩石,这是约定的紧急信号。
张骁猛地蹬水上升,破开江面的刹那,耳畔炸开阿普变了调的嘶吼:“钢索要断!”
三指粗的登山绳正发出令人牙酸的崩裂声,陈青梧单脚勾住岩壁凸起,整个人悬在半空,古剑已出鞘横斩。刀光过处,钢索应声而断,张骁借着惯性荡向对岸,却在半空中瞥见江心浮起一串气泡——水下有人!
“哗啦!”
两道黑影破水而出,鱼枪的寒芒直刺陈青梧后心。张骁凌空拧腰,袖中飞虎爪激射而出,铁索缠住偷袭者的手腕狠力一拽。那人闷哼着栽进江里,另一名潜水匪徒却趁机扣动扳机,钢索残端被鱼枪射得粉碎。陈青梧失去支点,如断线风筝般坠向怒涛。
“青梧!”张骁目眦欲裂,飞虎爪再度甩出却扑了个空。千钧一发之际,陈青梧反手将剑尖刺入岩壁,火星迸溅中竟硬生生划出三尺长的裂痕,红缨穗子缠住突起的钟乳石,将她吊在距江面半丈处摇晃。江水在此刻诡异地沸腾起来,漩涡中心缓缓升起一台漆黑的金属仪器,蜂鸣声震得人头皮发麻。
“是声波探测器!”阿普趴在岩洞口大喊,“这帮杂碎在引水鬼!”
仿佛印证他的话,漩涡骤然扩大,一具缠满水草的浮尸被甩上岩滩。尸体的右手死死攥着半截青铜钥匙,钥匙纹路与陆子铭拓印的岩画分毫不差。陆子铭顾不得恶心,扑过去掰开尸体的手指,声音发颤:“这是墨家机关城的‘千机钥’,怪不得盗宝集团像嗅到血的鲨鱼……”
水下此刻已乱作一团。六名黑衣潜水员呈合围之势逼近,手中鱼枪泛着幽蓝毒光。张骁深吸一口气沉入江底,内力灌注双腿,竟如游鱼般贴着一块礁石滑到敌阵后方。他悄然抽出腰间分水刺,却在出手前听见陈青梧的剑鸣——三长两短,这是摸金一脉的暗号。
电光石火间,张骁会意,故意踢动一块碎石。黑衣人齐齐调转枪头,毒箭暴雨般射向声源。与此同时,陈青梧从高空纵身跃下,古剑裹挟风雷之势劈向声波探测器。剑锋触及金属的刹那,陆子铭突然将千机钥狠狠插入岩缝——原来那钥匙尾端的镂空花纹,正与探测器频率共振!
“轰!”
江面炸起丈高水柱,声波设备在刺耳尖啸中四分五裂。失控的频率搅动暗流,黑衣人们像被无形的手拖向深渊。张骁趁机揪住陈青梧的腰带将她甩向安全绳,自己却被漩涡边缘的吸力扯得下沉。混乱中,一只苍白的手突然抓住他的脚踝——竟是那具浮尸!腐尸的眼窝里钻出荧光水母般的生物,触须牢牢缠住他的小腿。
“闭气!”陈青梧的喊声穿透水浪。张骁猛咬舌尖保持清醒,袖中飞虎爪勾住江底青铜锁链借力一荡。锁链上悬挂的铜铃疯狂震颤,音波惊散了荧光生物。浮尸松手的瞬间,张骁顺势抽出分水刺扎进岩壁,借反弹之力冲出水面,带起的水花在月光下如散落的银币。
三人跌坐在岩洞内喘息时,陆子铭正用放大镜观察千机钥上的铭文:“《墨子·备穴》记载,这种钥匙能引发‘地龙翻身’,刚才的共振恐怕已经惊动了……”
话音未落,整座山体忽然剧烈震动,洞顶簌簌落下碎石。陈青梧剑穗上的玉坠无风自动,直指暗河深处。阿普举着火把的手在发抖,火光映出岩壁上新剥落的彩绘——无数先民跪拜的青铜巨舰正破开怒江波涛,舰首刻着四个斑驳篆字:墨家星槎。
“坏了。”张骁吐掉嘴里的泥沙,眼底却燃起兴奋的火苗,“这回怕是捅了墨家老祖宗的马蜂窝。”
远处暗河传来机括转动的轰鸣,像是某种沉睡千年的巨兽正在苏醒。陈青梧将古剑归鞘,剑格与鞘口相撞的脆响斩断慌乱:“管它是星槎还是鬼船,摸金校尉的规矩——”
“烛照九幽,生人退避。”陆子铭接得自然而然,指尖抚过岩画上星槎的尾翼纹路,“但据《天工开物》残卷记载,这艘船里藏着比冥器更危险的东西。”
火把突然暗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