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鸣声撕裂耳膜时，云栖的太阳穴仿佛被重锤砸中。
她被气浪掀飞撞在石壁上，喉间腥甜涌了又咽，眼前的景物都在重影——沈砚的执法剑断成两截插在焦土里，郑掌门的道袍烧了半边，吴长老捂着肋下的血洞正往她这边爬，每一步都在地上拖出暗红的痕迹。
\"栖...栖儿。\"邱师姐的手突然攥住她手腕，那双手冷得像冰。
云栖低头，看见邱师姐腰间插着半块碎玉，正是方才布置阵法时被震碎的阵眼。\"陆...陆沧溟的灵识和邪主融合了...\"邱师姐咳得说不完整，血沫溅在云栖手背，\"他现在...是个活的邪灵熔炉，每吸收一次黑雾，就...\"
话音被另一声炸响截断。
云栖抬头，正撞进陆沧溟变形的瞳孔里——那三枚黑雾凝成的眼睛此刻泛着紫芒，骨爪扫过之处，连岩石都化成齑粉。
李道长的降魔杵勉强架住那只爪子，金铁交鸣里，他的虎口崩裂，血珠顺着杵身往下淌：\"撑不住了！
这邪力比刚才强了十倍！\"
\"冯书生！\"云栖突然喊。
那个总捧着古籍的清瘦男子正跪坐在瓦砾堆里，额角的伤没顾上擦，书页被血浸透了半本。
听见她的声音，他猛地抬头，眼底的血丝像蛛网：\"我在！
我在想...想之前在藏书阁看到的《邪灵录》！\"他踉跄着爬过来，把染血的书页翻到某一页，\"融合类邪修有个死穴——能量吞吐时会有三息空门！
刚才他吸收黑雾时，我数了，两次间隔都是十七息，空门正好在第七息末尾！\"
云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能感觉到农典在识海里发烫——那是灵植们在共鸣，是菜地里那株千年灵稻的根须正穿透层层土壤，将生机顺着她的灵脉往上送。\"自然之力...\"她突然低喃，\"陆沧溟用的是邪灵的阴毒之气，可这山脚下有灵泉，有我种的灵植，有沈砚当年布下的聚灵阵...\"
\"你是说...\"邱师姐眼睛亮了，随即又被咳嗽压下去，\"用...用自然的纯净能量对冲？\"
\"对！\"云栖抓住邱师姐的手，把自己的灵力渡过去少许，\"胡道长！\"她转头喊那个擅长奇门遁甲的灰袍老者，他正蹲在碎砖旁，用枯枝在地上画着什么，\"你和邱师姐用周围的灵植和山石布个转化阵，把灵泉和灵植的生机聚起来！\"
胡道长抬头，皱纹里沾着血污：\"需要三枚木属性灵石当阵眼。\"
\"雷驯兽师！\"云栖又喊。
那个总带着金睛豹的粗豪汉子正给豹子包扎腿伤，闻言立刻解下腰间的兽纹囊：\"我有！
上个月在灵兽山换的，全给你！\"他扔过来三枚翠绿的灵石，在地上弹了弹，滚到胡道长脚边。
\"李道长、阮道长！\"云栖转向那两个持剑的修者，\"你们用符阵和法宝在转化阵外围布防，挡住陆沧溟的攻击！\"李道长的降魔杵已经断了半截，但他反手抽出腰间的斩妖刀，刀身嗡鸣；阮道长咬破指尖，在掌心画了道赤焰符，符纸腾起的火焰比平时亮了三倍。
\"沈砚...\"云栖终于看向那个跪在焦土上的人。
他的执法剑断了，胸口插着半片骨爪碎片，鲜血浸透了白衣。
可他抬头时，眼里的金光仍未熄灭，像两簇不化的金焰：\"我在。\"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让云栖的眼泪突然涌出来。
她爬过去，跪在他面前，颤抖着伸手按住他胸口的伤。
农典的光芒从她掌心溢出，落在伤口上，血慢慢止住了。\"等下能量波动时，\"她吸了吸鼻子，把农典的书页翻到最里层——那是上古农神留下的引灵诀，\"我们一起把转化阵的能量引到陆沧溟身体里。
他的融合有裂痕，这股生机能撑开它。\"
沈砚笑了，血从他嘴角溢出来：\"好。\"他的手指抚过她发间的小雀儿，那只玉鸟突然发出清脆的啼鸣，声音里带着云栖从未听过的激昂。
\"开始！\"云栖大喊。
胡道长和邱师姐同时掐诀，三枚灵石突然腾起绿光，周围的野草、灌木，甚至被震断的松树残枝都开始发光——灵泉的水从地下渗出来，在阵法里汇成细小的溪流；云栖种在山脚的灵稻，此刻根须穿透岩层，把积蓄了三年的生机顺着土壤送进阵中。
李道长的斩妖刀划出金色弧光，挡住陆沧溟劈来的骨爪；阮道长的火符连成一片火墙，邪雾触到火焰就发出滋滋的惨叫。
冯书生抱着古籍蹲在阵眼旁，每数到\"十七\"就喊：\"要来了！\"
云栖能感觉到阵法里的能量在聚集，像涨潮的海水，在她识海里发出轰鸣。
沈砚的手突然覆上她的，两人掌心的农典同时亮起，引灵诀的纹路在他们皮肤上流动。
\"第七息！\"冯书生的声音带着破音。
陆沧溟的三枚眼睛突然收缩，黑雾疯狂往他身体里钻——那是他在吸收邪灵能量的瞬间。
云栖和沈砚对视一眼，同时掐动法诀。
转化阵的绿光如活物般窜起，顺着陆沧溟身上的黑雾裂隙钻了进去。
\"嗤——\"
一声类似于布料撕裂的声音响起。
云栖看见陆沧溟的骨爪在颤抖，后背的血口渗出淡金色的液体——那是邪主的黑雾和他自身灵识在排斥！
\"有效！\"邱师姐喊，声音里带着哭腔。
胡道长的手在发抖，却仍在维持阵法：\"再加把劲！\"
可就在这时，陆沧溟的三枚眼睛突然变成刺目的血红。
他仰天长啸，骨爪猛地拍在地上，震得整座山都在摇晃。
转化阵的绿光被震散了大半，李道长的斩妖刀崩出缺口，阮道长的火墙出现裂痕。
\"他发现了！\"冯书生的古籍被气浪掀飞，他扑过去抓住书页，\"快！
趁他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话音未落，无数黑影从四面八方涌来。
云栖瞳孔骤缩——是被邪灵控制的妖兽！
金睛豹低吼着扑上去，雷驯兽师跟着冲过去，手里的驯兽鞭甩出金芒；赵驯妖师的青鳞蛇嘶鸣着缠住一头黑狼的脖子，毒液顺着狼毛往下淌。
\"防御屏障要破了！\"李道长的斩妖刀终于断成两截，他吐了口血，抄起旁边的断剑继续迎敌。
阮道长的火符已经用完了，他解下腰间的符囊，把最后一张雷符拍在地上，蓝紫色的电弧噼啪作响。
云栖感觉阵法里的能量在急剧流失。
她咬着牙，把自己的灵脉完全打开，农典的光芒几乎要把她整个人包住。
沈砚的手突然收紧，他的灵力如滚烫的岩浆，顺着两人相握的手涌进她身体——那是他用命在渡灵。
陆沧溟的骨爪再次落下，这次目标直指转化阵。
云栖看见那爪尖离阵法只有三尺，看见胡道长闭着眼把最后一道阵旗拍进土里，看见邱师姐咳着把自己的本命玉牌塞进阵眼。
\"撑住！\"她尖叫。
农典的光芒突然暴涨，引灵诀的纹路化作实质的光链，缠住陆沧溟的骨爪。
沈砚的执法剑残片突然飞起，金光照亮了整片战场。
\"咔——\"
一声脆响。
陆沧溟的骨爪上出现了一道裂痕。
云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身后传来\"咔嚓\"一声——是李道长的防御屏障碎了。
黑影如潮水般涌进来，最先扑到的是一头黑鳞巨蟒，蛇信子扫过云栖的脸，带起一阵腥风。
沈砚突然发力把她推开，自己却被蛇尾抽中胸口，整个人撞在石壁上，血花溅在云栖脸上。
\"沈砚！\"云栖扑过去，接住他下坠的身体。
他的眼睛半闭着，嘴角还挂着血，却扯出一个虚弱的笑：\"栖栖...我没事...\"
\"大家！\"云栖转身看向还在战斗的同伴们——郑掌门的断剑还在挥，吴长老的法诀还在掐，冯书生抱着古籍在躲妖兽，邱师姐和胡道长还在维持阵法。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滴在沈砚染血的衣襟上，\"我们不能输！\"
她把沈砚轻轻放在地上，站起身。
农典的光芒从她背后升起，像一轮小太阳。
小雀儿从她发间飞起，啼鸣声里带着悲怆的决绝。
云栖抬起手，指尖亮起翠绿的光——那是灵稻的生机，是菜地里每一株灵植的力量，是所有同伴的信念。
陆沧溟的骨爪再次落下，这一次，云栖没有躲。
她迎着那爪尖冲上去，农典的光芒包裹着她，像一件无坚不摧的铠甲。
\"一起——\"她的声音里带着破音，却穿透了所有喧嚣，\"破！\"
整座山都在轰鸣。
云栖感觉有滚烫的液体从七窍流出，有尖锐的疼痛从四肢百骸涌来。
但她看见，陆沧溟的骨爪上的裂痕正在扩大，看见转化阵的绿光重新汇聚，看见同伴们的眼里重新有了希望。
可就在这时，陆沧溟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他的三枚眼睛同时炸开，黑雾如风暴般席卷而来。
云栖感觉有什么东西穿透了她的防御，穿透了农典的光芒，直刺她的识海——那是陆沧溟最后的疯狂，是融合失败前的反噬。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
最后一刻，她听见邱师姐的尖叫，胡道长的叹息，沈砚喊她名字的声音。
她看见农典的书页在风中翻飞，小雀儿坠落在地，玉身碎成几瓣。
黑暗降临前，她想：原来...这就是绝境吗？
可他们还没赢，还没回菜地，沈砚还没教她引雷灌顶...
陆沧溟的黑雾仍在蔓延，邪灵的嘶吼声越来越近。
云栖的手指动了动，触到沈砚冰凉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