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康宫内,一片寂静。
太后的玉盏狠狠摔在地上,碎瓷四溅,宫人皆伏地颤抖,无人敢言。
“十年心血……竟毁于一夕!”
她声音冷如寒冰,眼角轻微抽动,眼中杀意四溢,“这个段钧,不是已命人沉江了吗?”
秋嬷嬷跪地回禀,声音发颤:“回太后……奴才查过,段钧一家确实被带走,途中出了意外,有一名影卫失踪……极有可能被贺旻暗中安排逃脱。”
“蠢货!”太后猛地起身,凤袍翻飞。
她缓缓走到殿前的香炉旁,望着袅袅香烟,脸上浮起讥笑。
“沈婉宁……真是小看她了。”
“先有兵权案,再有段钧作证,三司虽未明说,却已将楚瑜定为反证之源。”
“若不是陛下顾我体面,今日殿上,怕是连我都要被牵连。”
秋嬷嬷低声道:“太后息怒,如今楚瑜已被收押,若不及早处理,迟早惹来祸患。”
太后缓缓点头。
“传我旨意——”
“三日内,让楚瑜‘自缢’于狱中,留下一纸‘悔罪书’,彻底封口。”
“再传影子营……启动‘鹰牙’计划,凡曾随贺旻征战者,凡与沈婉宁往来密切者,皆列入除名之列。”
“还有——凤仪宫,着人监视,任何出入,皆要汇报。”
秋嬷嬷眼神微动:“凤仪宫?……难道太后还担心,沈婉宁再有后招?”
太后冷笑:“一个能将段钧从死人堆里捞出来的人,她怎么可能只有一张牌?”
“我倒要看看,她还能翻出多少旧账。”
—
是夜,凤仪宫。
沈婉宁执笔回信,火漆未干,谢无极已疾步入殿,拱手道:
“娘娘,段钧已安置妥当,暂由白统领亲自守卫,太后尚未察觉他仍在世。”
沈婉宁点头,继续写信:“那楚瑜如何?”
“陛下虽震怒,却念其多年旧将,并未立即定罪,但命锦衣卫严加审讯。”
“不过,据探子回报,太后已着人秘密入狱,恐怕意图……灭口。”
沈婉宁指尖一顿,眼底闪过一抹寒意。
“这楚瑜,固然该罚,但若被太后提前动手,便成了她掩盖旧事的替罪羊。”
“无极,吩咐下去——明日辰时,我要去大理寺提审楚瑜。”
谢无极微愣:“娘娘这是……?”
沈婉宁淡淡道:“我要亲口听他解释,贺旻那一战,他究竟有没有选择过站在我们这一边。”
—
翌日清晨,大理寺外,锦衣卫排阵而立。
沈婉宁凤辇而至,引起众目侧目。
她一身素锦宫装,眉目冷峻,未施粉黛,却自带威仪。
她向守卫出示皇命与传审令牌,众人不敢阻拦,纷纷低首退下。
囚室内。
楚瑜身上枷锁沉重,脸上已有新旧鞭痕,他仍冷眼盯着来人。
“沈婉宁,你来做什么?”
沈婉宁凝视着他,片刻后缓缓道:“你欠贺旻一个交代。”
楚瑜冷笑,唇角有血:“我欠他的……早在十年前就还了。”
“他救我于兵乱,我随他征战三年,最后他败局已定,我不替他陪葬,便成了罪人?”
沈婉宁眉心微蹙:“你泄露军机,西南主力尽失,朝廷调兵被困,这不是‘陪葬’与否的问题,是背叛。”
楚瑜冷哼:“你以为贺旻就那般清白?”
“你知他最后为何拒绝太后调令,不回京述职?”
沈婉宁眉头一动。
楚瑜低声道:“他知道朝中有变,太后早起疑心,欲将其调回问罪。而他……想要自立。”
“他手握兵权,战功赫赫,自信能与太后抗衡,却低估了我。”
沈婉宁沉默片刻,忽然冷笑:“你错了。”
“贺旻并非想自立,而是发现太后暗中交易西夷,故意在西南兵线上做手脚,想揭发她——才拒绝回京。”
楚瑜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沈婉宁平静道:“我手中有信,有图,有证人。”
“你不过是被太后利用的弃子,连你为何泄密,都被蒙在鼓里。”
楚瑜脸色瞬间煞白,咬牙低声:“她……骗我?”
沈婉宁缓缓起身:“你若真想赎罪,便写下证词,揭露太后影子营之事,揭开贺旻兵败真因。”
“若你不写,她杀你也不过是几日之内。”
“你死得其所,却遗臭万年。”
“你若写……或许将来,世人还能记得你,作为一名误入歧途、幡然悔悟之人。”
楚瑜颤声问:“若我写了,你……你可保我一命?”
沈婉宁沉默一息,道:“不能保全你,但我可保你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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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沈婉宁离开大理寺,手中多了一封血书。
她未曾回凤仪宫,而是转向御书房。
皇帝正在案前翻阅旧卷,见她步入,眉头舒缓几分。
“楚瑜如何?”
沈婉宁将血书奉上:“臣妾愿以此书,请陛下彻查太后秘营之事,还贺旻一世清白。”
皇帝接过,眼中掠过复杂之色。
“母后终究是朕的母亲。”
“可太后的手,已伸得太长。”
沈婉宁垂首:“臣妾无意逼宫,只望真相,不被掩埋。”
皇帝望着她许久,终低声道:“你放心。今日之后,朕会亲自盯紧此事。”
他忽然伸手扶起她:“婉宁,朕知你所承,是百倍千倍于常人。”
“可你也要知,朕……会与你并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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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寿康宫,秋嬷嬷疾步而入,面色惨白。
“太后,不好了……楚瑜,写了血书,献于皇上!”
太后手中佛珠陡然断裂。
她缓缓闭上眼睛,一字一顿:“既如此——那便,该轮到她……也尝一尝生不如死的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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