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骤雨疾,京中宫灯尽熄,只余御花园角落几盏孤灯在雨雾中摇曳。
凤仪宫。
林婉儿独倚窗前,素衣轻束,眉心凝结未散。案上铺着一封刚刚送来的密信,字迹狂肆却带着力透纸背的执念。
——那是许长策亲笔,今晨从天牢托人密送于她。
“林姑娘,若你看到这封信,便说明我命数已尽,冤案虽平,江家忠魂未安。”
“长宁十年,户部账册伪改并非一人所为,幕后尚有指使。你曾见那纸烧毁未尽的密令,其印章应非京城所制,而出自北境密库。”
“如能查得印章出地,循线逆推,或许可撬动真正的主谋——是他们,不惜以一城换一人命,是他们借我之手屠忠良。”
“临终前,我惟愿你别再为我以身犯险。但若你执意,就将那半枚墨玉送于摄政王,他会知我未说尽之话。”
“……愿来世不再为棋子。”
林婉儿合上信,眼角氤氲,半晌未语。
“墨玉……”她低语,旋即起身,从妆匣底层取出一枚灰黑半玉,正是许长策被押前亲手交予她的残片。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许长策最后那一眼为何复杂,那不是诀别,而是把一场未竟的棋局塞进了她掌心。
“江家冤案虽平,真正下手之人……仍隐于暗处。”
而摄政王萧霁,正在御书房外候旨。他自知太后必不罢休,更知林婉儿的心思绝非已止。今夜风雨骤起,不止预示变局,也许,还意味着又一场血战将启。
“摄政王。”内侍匆匆来报,“贵妃求见。”
萧霁面色微动:“此时?”
“贵妃言,有紧要之物要呈。”
很快,林婉儿撑伞而来,青衣沾雨,手中握着那枚墨玉。
“这是许长策留给殿下的。”
萧霁接过墨玉,指尖一顿,仿佛察觉其中玄机。他微旋玉面,竟见其内藏暗槽,轻按一侧,玉中竟掉出一缕细纸,密文隐现。
他眸色倏然一敛:“这是……北疆密谍用的龙骨纸,无法长存,遇光即毁。”
林婉儿:“殿下可识?”
“自然识得。”萧霁目光深重,飞快扫视其上文字,“果真……密令源于云州军库,乃年初从北疆押回假兵符,署名却是礼部前侍郎徐怀仁。”
林婉儿闻言动容:“徐怀仁?那不是太后旧部,早年因病辞归之人?他怎会……”
“这说明,江案之中,并非止于贪污,而是借案隐患——太后旧部串联兵部,密令假调,动用边关之兵马。”
林婉儿浑身一震:“她要借北疆动乱之势,暗中调兵压制你我?”
“也许远不止。”萧霁眸色骤沉,“若许长策没能将此物送出,他们大可就此定案,然后彻底清除我们——如今密信流出,对他们而言,便是死局初现。”
“太后会急。”林婉儿轻声,“她不会坐等我们审出真相。”
“是。”萧霁将密信与玉佩收好,沉声道:“今晚起,守卫凤仪宫,严防内卫刺探;我会亲自去一趟云州库底,查那批假印、假兵符。”
“但若你留宫……”他看向林婉儿,语气罕见沉痛,“你可能面对的,是太后放手一搏的杀局。”
林婉儿微微一笑,唇角如风中梅花:“若不破局,又岂配江家千口冤魂盼雪?”
萧霁望着她,那一瞬恍若寒夜孤星——寒凉中,却最执拗照亮残局。
风雨未歇,冷宫旧案,复局已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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