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的家族风波尘埃落定，戚容一家便在老宅住了下来。
夜深人静，躺在客房古色古香的雕花木床上，戚容却罕见地失眠了。
窗外偶尔传来零星的鞭炮声，更衬得房间里一片寂静。
爷爷那句“有空带来看看”的话，还有二叔二婶那刻薄的嘴脸，以及自己那句掷地有声的“心悦之人”，反复在他脑海中回荡。
他拿起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中显得有些刺眼。
指尖悬在楚云秀的微信头像上，犹豫了许久。
他想跟她说说话，想听听她的声音，想告诉她今晚发生的一切，甚至……想问问她，听到自己那样说，会不会觉得唐突？
但手指在对话框上停留半晌，最终打出的字却变成了再平常不过的问候：
＞ 秋天：在干嘛？
消息几乎是秒回。
＞ 风城烟雨：我刚和家里吃完饭呀，怎么啦臭弟弟？（吐舌.jpg）
看着那个熟悉的“臭弟弟”和吐舌表情，戚容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
那些在唇齿间盘旋的、带着试探和悸动的话语，终究还是被咽了回去。
他不能太冒进，他们之间，还没到那一步。
＞ 秋天：没事，问问而已哈哈哈哈。
他试图用笑声掩饰内心的波澜。
＞ 风城烟雨：好的早点休息哟臭弟弟。（月亮.jpg）
＞ 秋天：嗯晚安。
放下手机，戚容望着头顶繁复的帐幔，轻轻叹了口气。
“心悦”是真，但告白未出口，爷爷的要求又像一座无形的大山。
前路似乎清晰，又似乎迷雾重重。
这一夜，他辗转反侧，思绪纷乱。
接下来的几天，生活仿佛又回到了戚家少爷该有的轨迹，
只是这份轨迹在戚容看来，充满了程式化的乏味。
正月初一、初二……戚氏集团与父亲戚振霆交好的几位重量级老友携家带口上门拜年，戚宅的正厅再次热闹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上等茶叶的香气、昂贵的雪茄味以及客套的寒暄。
戚容被迫换上得体的衣服，跟着大哥戚云和二姐戚雪瑶，像精美的摆件一样，在父亲身边作陪，
脸上挂着标准的、无可挑剔的微笑，应付着叔叔伯伯们。
“哎呀，振霆啊，好福气啊！三个孩子都这么出色！”一位头发花白、气度不凡的张伯伯拍了拍戚振霆的肩膀，目光扫过戚容，
“小容现在真是越来越帅了！一表人才！听说年纪轻轻就拿到了UcLA的研究生学士学位？了不得啊！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是啊是啊，”旁边一位雍容华贵的老夫人笑着接话，她是张伯伯的妻子，
“我女儿说在微博上都刷到好多路人拍小容的照片了，开着一辆特别帅的跑车？现在可算是小公众人物了！
这气质，这风范，颇有振霆你当年的英姿啊！”
另一位李叔叔则看向戚雪瑶：“雪瑶也是越来越漂亮能干了！听说你那个画廊经营得风生水起，眼光独到，把艺术和商业结合得很好，后生可畏！”
“戚云更不用说，”又有人夸赞道，“沉稳大气，把集团的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振霆兄可以放心享清福喽！”
戚云和戚雪瑶得体地微笑致谢，应对自如。
戚容则在一旁，听着这些千篇一律的溢美之词，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打哈欠。
公众人物？他只想在荣耀赛场上被人记住。
这种被长辈们当作“别人家孩子”来展示的感觉，让他觉得比打十场高强度比赛还累。
他只能维持着表面的礼貌，偶尔点头附和，心思早已飘到了荣耀里面去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最后一波客人，夜色已深。
戚容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颊，只想赶紧上楼，戴上耳机，在荣耀世界里厮杀几盘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
刚踏上楼梯，口袋里的手机突然一震。他随手拿出来一看，屏幕上的名字让他脚步一顿——风城烟雨。
点开消息：
＞ 风城烟雨：好无聊啊臭弟弟，你在干嘛。
一丝笑意不自觉爬上戚容的嘴角。他倚在楼梯扶手上，飞快地打字：
＞ 秋天：在家里应付长辈，无聊又官方的饭局。（困.jpg）
楚云秀的消息回得很快，带着感同身受的无奈：
＞ 风城烟雨：哈哈哈哈，彼此彼此，我也是七大姑八大姨的拜年，而话题无非就是老三样，
有没有男朋友，工作怎么样，什么时候结婚。（捂脸.jpg）
戚容深以为然：
＞ 秋天：过年不就这些吗，害。（叹气.jpg）
紧接着，楚云秀发来两条消息：
＞ 风城烟雨：好想放烟花啊！好想逛大集市啊！！（烟花.jpg）（烟花.jpg）（烟花.jpg）
＞ 秋天：大集市？那是什么？
＞ 风城烟雨：可好玩啦！有好多好吃的和好玩的！[色]
＞ 秋天：那真得去看看了。
楚云秀似乎想到了什么，带着点调侃：
＞ 风城烟雨：哈哈好呀有时间带你去看看，不过就过年才有，
臭弟弟，你这个三少爷要参加无聊的饭局可就没机会咯～哈哈哈哈哈。（坏笑.jpg）
看着屏幕上“好想放烟花啊”那几个字和跳动的烟花表情，再想到楚云秀此刻可能也正百无聊赖地窝在家里，
戚容心中那个冲动的念头瞬间压倒了所有疲惫和“应该上楼打荣耀”的理智。
他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回客厅。
母亲沈缨正在和父亲说着什么。
“妈，”戚容拿起挂在衣帽架上的羽绒服，“我出去一趟，找朋友玩，今晚可能不回来了。”
沈缨闻声抬头，看到儿子眼中难得一见的亮光，以及那微微上扬的嘴角，作为母亲，她瞬间了然。
她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又带着点欣慰的笑容，点了点头：“去吧，注意安全，开车慢点。”
戚容又看向父亲戚振霆。戚振霆眉头习惯性地微蹙，似乎想说什么“胡闹”、“大晚上跑什么”，
但话到嘴边，看到儿子眼中那不同于应酬时的神采，再看看妻子那了然于胸的笑容，
最终只是板着脸“哼”了一声，沉声道：“胡闹！” 然而，他那紧抿的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向上扬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臭小子，这股子说走就走的劲儿，倒是有几分老子当年的风范。
戚容没理会父亲那声“胡闹”，得到母亲首肯后，迅速戴上口罩，抓起车钥匙，快步走出了温暖的戚宅。
冰冷的夜风扑面而来，却让戚容精神一振。他坐进那辆银灰色的918 Spyder，启动引擎。
低沉而澎湃的声浪瞬间撕裂了冬夜的寂静，仿佛一头蛰伏的猛兽苏醒。
他熟练地设置好前几日输入过的导航目的地——苏市，楚云秀家的小区。跑车如同一道银色的流光，汇入了魔都璀璨的夜色之中。
魔都到苏市，距离并不遥远。
戚容凭借着前几日送楚云秀回家的记忆，一路疾驰。
途中路过一个大型的烟花爆竹专卖点，他毫不犹豫地靠边停车。
在老板惊讶的目光中，他大手一挥，几乎买了店里所有看起来有趣、安全又好看的手持烟花、小喷泉、旋转升空类的小型烟花，
最后还买了个超大的烟花，将918那不算大的前备箱以及座位都塞得满满当当。
一个半小时后，戚容的车稳稳停在了楚云秀家楼下。
冬夜的苏市街道，行人稀少，只有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他熄火下车，冬夜的寒气让他呼出一口白气。
他绕到车头，打开了前备箱——里面琳琅满目的烟花在昏暗的光线下色彩斑斓，像一个小小的梦幻宝库。
戚容拿出手机，深吸一口气，拨通了楚云秀的微信语音。铃声只响了一下就被接通了。
“喂？”楚云秀带着点疑惑的声音传来。
戚容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刻意带着点轻快和调笑的语气说道：“你好～请问是楚云秀楚小姐吗？”
“是我啊，怎么了臭弟弟？这么晚还打电话？”楚云秀的声音带着刚睡醒般的慵懒。
“嗯，”戚容嘴角勾起，“有一份‘快递’在你家楼下，麻烦签收一下。”
“快递？什么快递？”楚云秀的声音充满了疑惑。
“你打开窗户看看就知道了。”戚容抬头，目光望向楚云秀家所在的楼层。
几秒钟后，那扇熟悉的窗户被“唰”地推开。穿着厚厚家居服的楚云秀探出头来，睡眼惺忪地向下张望。
当她的目光锁定楼下那个穿着黑色羽绒服、身影挺拔、正仰头望着她、
旁边还停着那辆熟悉的银灰色跑车、车头敞开的行李箱里堆满了五颜六色烟花的身影时——
“臭弟弟——！！！”一声带着巨大惊喜和难以置信的尖叫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楚云秀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脸上绽放出比烟花还要灿烂的笑容，“你不冷吗！！这么晚来给我这么大惊喜啊！哈哈哈哈哈哈！等着我！！”
戚容站在楼下，清晰地听到电话传来一阵手忙脚乱的动静——
踢踏的拖鞋声、开柜门的声音、还有含糊不清的“等等我马上下来”的嘟囔，随后电话被匆匆挂断。
他靠在车边，看着那扇亮着温暖灯光的窗户，夜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口罩下的嘴角高高扬起。
空气中，似乎弥漫开一种清冽又带着丝丝甜意的味道，像极了……某种独特的香水，又像是某种即将被点燃的、名为惊喜的引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