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的银针囊撞在腰间,发出细碎的响。
她扯了扯楚墨的大氅角,玄色布料滑溜溜的,沾着雪水。
回头看了眼被甩在身后的山坳——那里还飘着没散尽的血味,混着马粪香,熏得人发晕。
「加鞭。」
楚墨的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剑刃,他右手始终按在腰间玉玺上,指节泛青,「刘崇要赶在天黑前出关。」
马队加速,玄甲军的铠甲撞出铿锵声。
沈若的后脑勺撞在楚墨胸口,能听见他心跳快得离谱,一下下撞得她太阳穴发涨。
「疼。」
她闷声说,手掐进掌心。寒毒顺着脊椎往上爬,眼前又开始发黑,像蒙了层湿布。
楚墨反手扣住她手腕,把颗解毒丹塞进她嘴里:「咽下去。」
药粉遇唾液化开,苦得她皱眉,可喉间那团火总算压下去点。
前面传来马嘶。
陈奎勒住马,玄甲军的队伍顿时刹成一片雪浪。
沈若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前方的雪地上横着道车辙,深得能陷进马蹄,一直延伸到山坳后的林子里。
「有埋伏。」
楚墨抽出剑,剑鞘磕在马臀上,「周正,带三百人绕后。陈奎,跟我冲。」
马队散开,像把淬了冰的刀。
沈若摸出银针囊,指尖在囊口一勾,三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已经攥在手心——
这是她早年在药谷练了十年的「透骨针」,专破内家功夫。
林子里射出箭雨。
「趴下!」
楚墨一把将沈若拽进怀里,自己旋身挥剑,断了两支羽箭。
沈若的银针跟着出去,叮叮两声,钉在最前面射箭的人腕间。
那人痛叫着摔下马,怀里掉出个青铜铃铛——和西戎商队马脖子上的一个样。
「是西戎的『追魂铃』。」
沈若眯起眼,「他们怕我们追。」
楚墨的剑挑开第二波箭雨,反手把沈若按在马背上:「抱紧我。」
马速骤提,玄甲军的喊杀声震得雪粒子劈头盖脸砸下来。
沈若的额头抵着楚墨后颈,能尝到他汗水的咸涩。
她摸到他后背的湿痕——不是血,是刚才替她挡箭时渗的冷汗,浸透了三层衣料。
「放慢。」
她拽他衣襟,「你这样...撑不住。」
楚墨没说话,只是把大氅往她身上又裹了裹。
沈若这才发现,他的手指在抖——不是冷的,是伤口疼的。昨夜地宫里那支弩箭擦着他右肩划过,现在还渗着血。
林子里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
沈若的银针囊在腰间震了震。
她刚要摸向怀里的玄铁令,就见前面的雪堆突然裂开,七八个戴青铜面具的人冲出来,手里举着黑黢黢的弩机。
「玄铁弩!」
楚墨的瞳孔缩成线,「刘崇说的就是这个!」
为首的面具人举起弩机,弦上搭着的弩箭泛着幽蓝——是淬了毒的。
沈若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的景物开始重影。
她咬着舌尖,血腥味炸开,勉强看清弩箭的轨迹。
「小心!」
她尖叫着扑过去,银针暴雨般射出。三根钉在弩机上,两根扎进面具人手腕。
可对方人多,还有三支弩箭破空而来。
楚墨的剑挥得太快,沈若只看见银光闪过。
等再睁眼时,一支弩箭擦着他耳尖钉进树干,箭尾还在颤。
「撤!」
楚墨拽她上马,「陈奎,带弟兄们冲出去!」
马队掉头狂奔,沈若的毒血开始反噬了。
她能感觉到血液里翻涌的灼烧感,眼前彻底黑了,只剩楚墨的声音在耳边炸响:「沈若!抓住我!」
她本能地攥紧他腰间的玉玺。玉玺是温的,带着他身体的热度,透过掌心渗进血脉,让那股灼痛缓了缓。
「玄铁令...」
她迷迷糊糊开口,「两块令牌合起来...是不是能开...」
话没说完,就栽进他怀里。
楚墨的呼吸喷在她发顶,烫得她耳朵发疼:「闭嘴,保存体力。」
马队冲出林子时,天已经擦黑。
沈若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前方的雪地上摆着辆带篷的马车,车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堆着的玄铁弩机——
每台弩机上都刻着与玄铁令牌相似的图腾纹路。
「停下。」
楚墨勒住马,「周正,带人围起来。」
陈奎从后面追上来,脸上沾着血:
「陛下,这是刘崇的私库。我们的人在关外截获过商队,说刘尚书半年前就往西戎运过这种弩机。」
沈若撑着楚墨的手臂坐直,摸向腰间的令牌。
金属凉意让她清醒了些,凑近看那弩机,发现底座刻着行小字——「漠北狼主赠,破汉关」。
「狼主?」
楚墨的声音沉得像雷,「北境二十年前失踪的漠北狼主?」
沈若的手按在令牌上,想起地宫里那面石壁上的壁画——
那些曾被她忽略的繁复纹路,此刻与弩机上的图腾重叠,隐隐勾勒出漠北山脉的轮廓。
「原来...玄铁令是钥匙。」
她喃喃说,指腹摩挲着令牌边缘的齿纹,「地宫里的壁画,或许是狼主陵的地图。」
楚墨低头看她,见她嘴唇发白,额角全是冷汗,伸手摸她额头——还是滚烫。
她的眼睛亮得吓人,像淬了火的剑。
「沈若,你在想什么?」他问。
她扯出个笑,从怀里摸出玄铁令牌,和楚墨的合在一起:「想怎么把狼主的陵挖了,看看里面有没有解我寒毒的药。」
楚墨的喉结动了动。
他低头吻她额头,雪粒落进领口,凉得他打了个寒颤:「先把刘崇的脑袋砍下来,再挖陵。」
远处传来马蹄声。
周正的声音混着风雪飘过来:「陛下,找到刘崇了!他带着二十多个护卫,往关外跑呢!」
沈若把令牌塞进楚墨手里,摸出银针囊:「我去。」
「不行。」
楚墨攥住她手腕,「你现在的样子...」
「我能扎针。」
她晃了晃手里的银针囊,「你信不过我的医术?」
楚墨盯着她泛青的唇色,沉默片刻,松开手:「跟紧我。」
马队再次加速。
沈若贴在楚墨背上,能听见他急促的心跳。
风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
她心里热乎乎的——玄铁令的秘密、狼主的陵、解寒毒的药...还有眼前这个愿意为她挡箭、替她挡雪的男人。
她摸了摸腰间的令牌,笑了。
管他什么阴谋诡计,什么毒血反噬。
只要这半块令牌在他手里,只要他的心跳还在她耳边响,这天下,他们总能一起打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