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
楚墨的手指深深掐进她后背,剑刃劈开挡路的冰棱,碎渣子扎进掌心生疼。
月光泼在两人身上,他这才看清她心口那半枚刺青——狼首圆目,獠牙外龇,和他玉玺内侧的纹路像一对孪生胎记。
沈若咳得直颤,血沫子溅在他铠甲上,染脏了玄色绣金线。
「二十年前...你娘把我...」
她话没说完,地宫轰鸣声近了,头顶碎石砸下来,楚墨旋身用后背迎上,护着她往雪坡跑。
「闭嘴!」
他声音发哑,喉结上下滚动。
玉玺在怀里烫得惊人,像块烧红的炭,隔着两层衣裳还灼得皮肤发红。
刚才在暗格里看到的青铜棺椁,棺盖上刻着的狼首图腾,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在眼前晃。
雪坡突然往下陷,沈若的银针囊撞在他腰上,三根透骨针扎进他大腿。
「抓紧!」
楚墨拽着她滚进雪堆,后脑勺磕在冻土块上,眼前金星直冒。
等缓过神,他发现自己压在她身上,她的血正顺着两人中间往下渗,在雪地里洇出团暗红花。
「看天上!」
沈若拽他衣领。
楚墨抬头,月亮不知啥时候被乌云罩住了,西北方传来闷雷似的轰鸣——是雪崩!
积雪像堵墙似的压过来,裹着碎冰砸向他们。
楚墨咬着牙爬起来,把她扛在肩上就跑。
沈若的银针囊在颠簸中掉了,几根针扎进他脖颈,疼得他直抽气,可不敢停。
背后雪墙裂开的声响越来越响,他能听见雪块砸下来的闷响,砸在脚边,砸在头顶。
「左拐!」
沈若喊。
楚墨猛地拧身,雪块擦着右肩砸进雪堆,溅起的雪沫子迷了他眼。
他抹了把脸,这才发现她不知啥时候摸出了怀里的玄铁令,正举着对准雪坡某处冰层裂缝。
「咔嚓——」
玄铁令砸在冰面上,裂开条缝。
沈若的银针扎进他耳后穴位,疼得他差点松手。
可下一秒,他听见冰层下传来水流声,哗啦啦的,像有人在敲鼓。
「跳!」
沈若咬他耳朵。
楚墨深吸口气,抱着她扎进冰缝。
冷水灌进鼻腔的刹那,他摸到了块硬邦邦的东西——是刚才掉在地上的半块玉珏,正嵌在冰缝里,和沈若怀里的残令严丝合缝。
玉玺瞬间因摩擦爆出火星,照得冰缝四壁隐约可见。
楚墨这才看清,冰缝底下是条暗河,河水在月光折射下泛着幽蓝的光。
沈若的刺青在水光中若隐若现,狼首的轮廓与玉玺纹路在晃动的光影里形成视觉重叠。
「抓紧我!」
楚墨的嗓子哑得厉害,手臂酸得抬不起来。
沈若的血还在往他铠甲上淌,滴在冰面上,与融化的冰水混在一起。
他感觉有温热的东西顺着后颈往下淌,一摸,是沈若的眼泪,混着他自己的血,黏糊糊的。
雪崩声逐渐远去,暗河的水流声变清晰了。
楚墨这才发现,他们被冲到了河中央的冰台上,四周是高耸的冰壁,月光从冰缝里漏下来,在沈若脸上投下斑驳的影。
她心口的刺青在水光中显得格外清晰,狼首的獠牙线条因血迹而显得狰狞。
「你...到底是谁?」
楚墨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刺青,指尖触到皮肤时两人同时一颤。
玉玺和玄铁令因碰撞发出轻响,沈若的银针囊因颠簸打开,三根银针滑出,扎进冰壁上一处凸起——那是块形状像六瓣梅的冰棱。
「咔嚓——」
冰壁裂开条缝,露出里面的青铜碑。
楚墨凑近一瞧,碑上刻着行古字,他认得出,是漠北狼主的私印铭文:「狼首血脉,双生为引;玉玺玄铁,魂归一处。」
沈若突然笑了,血沫子沾在嘴角。
「二十年前...你娘把我捡回来...说要等我长大...」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头歪在他肩上,「原来...你才是狼主血脉的正统继承人...」
楚墨的手猛地收紧,几乎要把她揉进骨头里。
他想起小时候,母妃总摸着他的泪痣掉眼泪,说他是被家族诅咒的孩子。
想起三年前,他在漠北边境捡到的半块玉珏,和今天这半块严丝合缝。
想起刚才在地宫,那死士说他才是狼主余孽——原来都是真的。
「醒醒!」
他掐她的人中,可她没反应。
沈若的脸白得像雪,只有那半枚刺青在水光中显得颜色更深,狼首的眼睛纹路仿佛在晃动。
楚墨摸了摸她的脉搏,跳得很弱,像根快烧完的线。
暗河的水出乎意料的因上游冰块崩塌而翻腾,楚墨感觉脚下的冰台在往下沉。
他抬头看冰壁,刚才裂开的缝隙正在闭合,月光被挡住了,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他咬着牙把沈若护在怀里,摸出怀里的火折子,吹亮了往冰壁上照——
冰壁上密密麻麻刻着小字,是他母亲的笔迹:
「墨儿,若儿是狼主嫡女,二十年前为保你们兄弟平安,我与你父王调换了婴儿。
若儿的刺青是狼主家族标记,玉玺与玄铁令合璧时,可证明你们的身份。
记住,她体内的特殊抗体能缓解你的家族遗传病,你们的血脉羁绊是生存的关键。」
「轰——」
冰壁因水流冲击而坍塌,楚墨抱着沈若掉进冰水里。
他在水下睁着眼,借着冰缝透下的微光,看见沈若心口的刺青在水中显得格外清晰。
玉玺和玄铁令在水里沉落,因材质特殊而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沈若的手突然动了,抓住他的手腕。
她嘴唇微动,他凑近一听,听见她说:「遗传病发作了...用我的血...配合玉玺寒铁的特性...」
楚墨咬开她的手指,鲜血滴在玉玺上,与冰冷的金属接触时腾起白雾。
沈若的身体因寒冷而发烫,她携带的抗体通过血液传递,缓解了楚墨体内异常的代谢反应。
楚墨感觉自己因遗传病而刺痛的心脉逐渐舒缓,像是有股暖流驱散了寒意。
「沈若!」
他抱紧她,感觉她的心跳越来越弱。
他摸了摸她的脸,已经冷得像块冰。
他急得直哭,把玉玺按在她心口,喊:「你醒醒!我是楚墨!你说要和我共掌江山的!」
沈若的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眼。
她看着他,嘴角微弱上扬:「楚墨...」她的声音轻得像片雪,「我冷...」
楚墨的眼泪滴在她脸上,混着她脸上的血,往下淌。
「我不让你冷,再也不让你冷了。」
他把她抱得更紧,感觉怀里的人轻得像片羽毛,「我带你回家,回我们的家...」
冰洞又开始因水流冲击而坍塌,楚墨咬着牙往上游。
他感觉有股力量托着他,是沈若用尽最后力气攥着他的衣襟。
玉玺和玄铁令在他怀里冰冷沉重,提醒着他们背负的家族秘辛。
他拼命游,终于看见冰缝外的月光,看见陈奎他们举着火把冲过来。
「陛下!」周正的声音带着哭腔。
楚墨浮出水面,把沈若举起来。
她的血在水里染红了一片,像朵开败的红梅。
陈奎赶紧跳下来接,手忙脚乱地把她裹进自己的披风。
「快!去寻大夫!」
楚墨的声音在抖,他摸了摸沈若的脸,还是冷的。
他解下自己的大氅给她盖上,看着她心口的刺青,又看看怀里的玉玺,突然笑了。
「原来...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了。」
雪停了,月亮重新露出来,照在两人身上。
楚墨抱着沈若,跟着陈奎他们往营地走。
他的手一直攥着她的,感觉她的手指在慢慢回暖。
玉玺在他怀里冰冷坚硬,却仿佛传递着某种无声的慰藉。
远处传来马蹄声,是西戎的追兵到了。
楚墨回头看了眼,把沈若往怀里拢了拢。
他摸了摸腰间的剑,又看了看怀里的玉玺,嘴角勾起抹笑。
「来啊,」他轻声说,「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双生血脉的传承,什么叫共掌江山的宿命。」
沈若在他怀里动了动,迷迷糊糊地喊:「楚墨...」
她心口的刺青在月光下显得深邃,狼首的轮廓仿佛在见证着两个家族命运的交织。
楚墨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应:「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