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将至,天边泛出阴红。
两人站在废墟边缘,一阵冷风吹过,羽翼沾满灰尘的许眠坐在石块上,双手有些颤抖。
似乎想到了什么,哆嗦着从梁正身上一阵摸索,片刻后掏出一枚烟盒,打开烟盒却发现竟然没有一支烟,嘴角拉出一抹笑:“沈老师......”
话音未落。
一支烟已经被沈一衡抛了过来,许眠下意识慌忙的接住,却发现对方早已经开始吞云吐雾了,不禁心中暗自悱恻,这是为人师表该做的事情吗?
“别看我,不要就还我,很贵的。”
“要要要......”
啪。
微弱的火苗跳动着,片刻,微阴的火光在许眠脸上映出一层苍白的橙红。他低头点燃烟,动作却因为手指的颤抖而显得不太利索,几乎在第三次尝试才终于成功。那一口烟被他猛吸进肺里,随即咳得眼泪都快掉下来。
“呛到了吧?”沈一衡侧头瞥他一眼,语气懒散,“第一次抽?”
“咳……不是。”许眠嘴硬,咬着烟含糊地说,“以前……也抽过……一点点……”
“第一次看到死人?”
“也不是......沙漠区,经常看到被沙虫...生吞的可怜人,只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亲眼......还是有点生理不适。”
沈一衡没接话,只是眯着眼望向远方的天色。
血红的晚霞像是被什么撕裂的天幕,扯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裂缝。他的神情在缭绕烟雾中隐去锋芒,安静得像一块将碎未碎的石碑。
许眠低头默吸,烟草的苦味与灰烬味道糊在舌根,脑袋却愈发清明。他终于缓缓开口:“你刚刚跟怪怪医的对话……提到简总队?”
“嗯。”
“沈老师,我说一句不该问的。听你们刚才对话,简总队似乎曾经把你交给怪医做过人体实验?”语气小心翼翼,仿佛触碰某个不能提的禁忌。
人体实验吗?也不算错。
沈一衡指尖烟灰颤了颤,轻轻弹落。
“是。”回答干脆,却不带一丝情绪起伏。
许眠咬着烟没说话,他看得出来——沈老师不是在撒谎,也不是在自怜,而是在讲一个早已不重要的事实,就像天气,或者死亡。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找他?”
沈一衡顿了顿,缓缓吐出一口烟,淡淡道:“因为他没骗我。”
“你知道他要拿你做容器,还跟他走?”许眠语气拔高,话说出口却有些后悔,想收回都来不及。
“嗯。”
这个“嗯”轻得仿佛风掠过瓦片,却像钉子一样钉进了许眠的心里。
他终于彻底沉默。
良久。
“……你啊。”许眠低头,又狠狠吸了一口,有些苦恼的挠头,镜姐口中未来的梦境之主,被怪医做过人体实验的可怜虫,第三天灾的容器。“你到底……是什么啊?”
沈一衡没回答,只是将烟头摁灭,弹入灰堆中。
他站起身,背对着夕阳残照,声音如刀锋贴着夜色而过:“我是不该存在的。”
“所以我必须,找到存在的意义。”
“存在的意义吗?”许眠念叨了一句,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补充了一句。“沈老师,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别问,既然你问了就是你想说,既然想说那就直说。”沈一衡抽着烟,袅袅青烟从在他唇角边缠绕,他翻来覆去地查看着手中那枚从「骸观音」脑袋里挖出的芯片,脸色阴晴不定。
忽然他单手握住手柄,噌的一下,激光从手柄中激发了出来。
许眠脸皮抖了抖,这沈老师的性格真是捉摸不透,停顿了片刻缓缓开口。
“或许你未来会和简总队有一战,镜姐跟我说过,简厄辰一定会死......”
“等等镜姐?怎么镜姐没有跟我们联系。”许眠猛地想起了什么,掏出仅剩的塞在耳朵里的监听器,确实是处于开启的状态。
“沈老师,沈老师,镜姐她...失联了。”许眠回头看向沈一衡,却发现他正拿着那柄光剑,对着自己的后脖颈比划着。
“嗯?你说什么?”
“镜姐她...失联了。”
“不是,上一句。”
“......没什么,没听到就算了。”
“失联不是很正常吗?你不会以为林司耀,林监察会什么都发现不了吧?大概率发现你们想帮我,结果林镜被禁足了吧,毕竟林监察和简总队的关系并不太和睦。”沈一衡无所谓的说着,将光剑抵在了自己后脖颈的皮肤上,森冷的白光反射出他的鸡皮疙瘩。
许眠猛地站起身,声音陡然拔高:“不是,沈老师,你做什么?你别乱来啊!”
“做什么?很明显啊。”沈一衡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嘴角一咧,下一刻血光迸溅,光剑直直的插进沈一衡的后脖颈!
噗呲。
沈一衡从脖颈处竟然也挑出了一枚芯片,与从「骸观音」脑袋里挖出来的看上去外观并无太大区别。
“果然吗?这种级别的芯片,一般人根本拿不到手,是军部吗?怪医......【剧场】......我似乎对于这个所谓「回声计划」有些了解了。”沈一衡手中握着两张染血的芯片思考片刻,随身收好。
“你疯了?你要是出点事,我怎么交代?”
“交代?跟谁?镜姐吗,还是简总队?”
“……”许眠张了张嘴,却发现无言以对。
夜风带着灰尘扑来,吹得他眼睛发涩。他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是因为镜姐失联,还是沈老师轻描淡写的死亡玩笑。
许眠沉默了一会儿,压低声音:“我说真的,镜姐她不会无缘无故失联……你知道她有多谨慎。”
“所以她是被强制断线的。”沈一衡冷静地说,仿佛在谈论别人的命运。
他收起光剑,仰头看着被夜色吞没的天空,片刻后缓缓道:“这地方待不下去了,林司耀那边估计已经有人开始动手清扫我们残留的信息。镜姐身为林司耀的女儿,她要是失联,说明她挡不住。”
“……要回去吗?”
“当然。”沈一衡拎起外套,漫不经心地掸去肩头灰尘,“你还要回去继续当你的A班小插班生,当个小刺头,继续假装什么都没听见、没看见。”
许眠死死咬着烟头,眼神发狠:“我不是那样的人,镜姐是第一个给予我尊重的人,让我明白什么是生命的意义。”
沈一衡转头看他,忽然轻笑了一声,语气却是低沉:“那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什么?”
“我有种预感,这次回去,等待着我们的是惊涛骇浪。你如果不跟我彻底划清界限的话,就得准备好在未来的某一天,亲手对准曾经信任的人扣下扳机。”
“沈老师,别说这么可怕的话。”
沈一衡没说话,只是深深地盯着他。
良久,许眠才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会和简总队对上?”
“呵呵,放心,我这只是一个猜测,或许一切都不像我所猜想的那般。回去准备准备,再过几天,一起参加季未然的军事法庭审判,但时候说不得还要A班学生们的口供。”
许眠咬着牙,重重应了一声:“好。”
脚步声在废墟中逐渐拉远,只有地上的两点烟头,在风中微微发红,如同残夜里仍未熄灭的星火。
躺在地上的梁正左眼被人简单包扎过了,他的身旁有着一个被踩扁的耳机,耳机里传来不和谐的电流声。
“沈...沈..一衡,滋滋滋~你别...回...来。联....盟使者...滋滋滋...到来,季未然的军...滋滋滋...事法庭...提前,对你...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