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这处房子在施燃名下的人寥寥无几。
他的身份不难猜。
Evan沉默,像是默认她的说法。过了会,才尾音含倦地问:“她好吗。”
那声音轻描淡写,几乎要和外面的滂沱雨声融在一起。陈纾音目光下移,看清他无名指上的东西。
是戒指。
她一愣,“你结婚了?”
Evan嗯了声。
陈纾音差点冷笑出声。
“你结婚了,用什么立场问她好不好?”
“只是随口一问。没有恶意。”
不知道他哪来的理直气壮,陈纾音气得手都发抖,“我给你答案,然后呢?打算抛妻弃子和她重新在一起,还是让施燃当你的小三?”
车内气氛一时凝滞。
司机敲了敲车窗,提醒他,“先生,宣传部的会要迟了。”
雨天昏暗的背景板里,这张脸英挺、倦淡,莫名显出几分疲冷。
他从抽屉里取出便签本,写下一串号码,递给陈纾音。
陈纾音没接,他便塞进她手上的袋子。
“施燃有任何需要,随时打给我。”
大概在那个位置上待了太久,习惯喜怒不行于色。被人指着鼻子骂完,脸上神色依旧平淡。
陈纾音看不懂这个人。
或者说,他们这种人,没有一个能让她看懂。
她提上东西,开门下去。
甩上车门前,她对后座的男人说,施燃有男朋友了,她现在很好,你离她远点,就是对她最大的帮忙。
Evan结婚的事,她没有告诉施燃。
因为施燃签证下了。
一次聚会上,她说,下个月末,等秦宴平完成国内事务,要带她回美国见父母。
说起这些时,施燃声调平平。陈纾音莫名想起那个雨夜,Evan脸上也是这样的表情。
沉的、静的,像一摊不会流动的死水。
“燃燃……”她下意识喊她。
“怎么了?”
陈纾音想了想,说:“我希望你是真的高兴。”
静默片刻,施燃有些答非所问。
她说每次上秦宴平的车,音乐一首一首地播过去,都是她爱听的。
原以为是巧合。后来才知道,秦宴平去翻了她朋友圈,把她分享过的那些曲目,弄成了一个歌单。
她知道真心可贵。她不想辜负真心。
那天晚上,陈纾音听两人分享近况,值得高兴的事不少。
闻玉说公司下个月有竞聘,她在努力准备,通过竞聘换到其他岗位去。
陈纾音喝得半醉。分开时,她抱了抱两人,才朝着思南路的方向走。
路上经过一家药店,她进去买了东西。
初夏的风,潮热又黏腻。
她走得慢,两侧梧桐倒映在路面,树冠高大,很多光怪陆离的影。她眯眼瞧了瞧,脚步倏然顿住。
酒精几乎要将她的脑子溶了。身体微微发僵,好一会儿,才重新抬头。
路口停了一辆黑色幻影。人没下来。只是停在那。
隔着虚空,隔着黑沉的玻璃,对峙持续了一段时间。陈纾音清醒过来,拔腿就走。
但几乎是同时,黑车鸣笛了。
尖锐的声音刺破夜色。陈纾音浑身一凛。
能听出他的恶劣和故意。似乎只要她不屈服,他就没有停止的打算。
陈纾音气得发抖,踩着高跟鞋过去,对着漆黑的车窗一顿猛敲:“你是不是有病!知道现在几点吗!”
车窗降下。
谢明玦面无表情看着她。
“上车。”
“我为什么要……”
“上车。别逼我说第三次。”
眉眼又沉又冷。
陈纾音实在怕了他。她完全有理由相信,要是不照办,他有的是方式让她难堪。
她拉开副驾车门坐进去,深吸气。
“到底什么事?”
树影透过前档玻璃窜进来,在车内落下黑沉的影。谢明玦单手搭在方向盘上,轻扯嘴角,“这话不该我问你?”
他笑意很薄,带点微讽。
那晚到现在整整两周,他们没联系过一次。陈纾音没想过他会来。她冷冷看着他,“你心里清楚。”
“我清楚什么?”
“你做过什么缺德事自己不知道?”
“你让我幻想没做过的事?”谢明玦简直气笑,那瞬间他想,没关系,今天有的是耐心跟这个蠢女人耗。
陈纾音烦了,吐了两个字,“庄缈。”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陈纾音抬头直视他,冷冷笑了声。
“你的洁癖喂了狗吗谢明玦?睡完她又来睡我。不觉得脏?”
她很少这样言辞激烈。相处久了就知道,她看着柔软,个性里有点宁折不弯的倔强在。喝过酒的脸有些红,她悲愤看着他,眼睛潮湿得快要溢出泪。
谢明玦心口一滞。
没说话,将人从副驾上拽过来,抱紧了她,不让她动。
陈纾音挣扎了下,但酒精让她四肢发软,她很快放弃了。她说没用的,这样没用的。我不会再上你当了。
“我没睡她。”谢明玦打断她。
“以前没睡过她。现在更没有。这样说,清楚吗?”
他又解释了。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解释这种自己压根没做过,也永远不会做的事。
可身上的女人并不领他情。
陈纾音被迫趴着,胸口起伏,声音是极平静的,“没睡吗……”
她轻轻笑了声,“有什么区别?我打电话来,你说在忙。忙着陪女人聊天喝酒?只要没到床上,你就觉得没问题?”
该有问题?
谢明玦沉默看着她。根本看不懂她在想什么。
别说庄缈,他身边女领导、女客户也不止一两个,难不成都要一一断绝往来?他有什么理由这样做?
等陈纾音把话说完,兀自消化情绪。
谢明玦再开口,几乎是长辈对晚辈那种,包容又残忍的温柔。
他说陈纾音,你想让我身边只有你一个女人,整天只围着你转,是不可能的。同样的道理,你跟其他男人吃饭,我也没有阻拦过,不是吗?
知道他年长自己许多。
也知道他通透练达。
可他赤裸裸把话摊在台面上,这样不加掩饰的说辞,陈纾音除了想笑,又一次觉得无法跟上他的思维。
她提了提唇角,想体面结束话题,但面部肌肉僵到无法动弹。
“我跟谁吃饭了?你想用我和谁,类比你和庄缈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