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结束时,副台长临时有事,交代陈纾音,“请谢先生晚上吃个饭。以后要他协助的地方还很多。”
陈纾音应下。
送进去的东西他没动,从直播间出来时,脸色已经很差了。肖澈还在里面整理东西,陈纾音问谢明玦:“想吃什么?”
“不用了。”他说。
说完再不看她,进了下楼的电梯。
陈纾音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导播从后面跑过来,“陈老师,谢先生手机忘拿了。您能帮忙带给他?”
手机直接被塞过来。
似乎所有人都默认他们在一起。这种情况再多解释也没必要,她说:“好。”
她快速按了电梯下去,推开一楼玻璃大门,看见了站在自动贩卖机前抽烟的人。
晚上电台门口没什么人。香樟高大,枝条抽得郁郁葱葱,蝉鸣声不断。
他白衣黑裤站在那,面容冷清白皙,和第一次见面时唯一的区别只有,现在已经是夏天了。
她走过去,“你的手机。”
谢明玦掐了烟,顺手接过来,“谢了。”
他有些沉默,似乎也没有继续谈话的意思。陈纾音说:“我先下班了。”
“嗯。”
她转身往马路的方向走。
“纾音。”他喊了她一声。
混着夜风,听出点温柔缱绻的意味。陈纾音脚步微顿,但她没回头,很快又往前走了。
她需要往前走。
*
从虞村回来后,许靳一直没跟她联络。他们本身也不算朋友,只是因为虞村那场际遇,让陈纾音觉得欠他一个人情。
徐向东批了假,那几天刚好很闲,陈纾音主动给许靳发消息。
“许先生,有空吗?想请您吃个饭。”
“今天就可以。”
收到消息时,许靳正在牌桌上。江衡站在他身后观战,一下就看到了消息的内容。
“我操。”他没忍住。
“不是。”江衡朝门口看一眼,谢明玦还没到,他低声说:“你跟陈妹妹,玩真的?”
许靳甩了张牌出去。
“吃顿饭而已。”
“她怎么没约我吃饭?”
许靳回头:“一起去?她应该不介意多双筷子。”
这事儿说大也不大。漂亮的脸蛋,今天跟你,明天跟他。陈纾音和谢明玦结束了,给自己找个靠山无可厚非。只是她找得也有些太快了。
江衡拍拍他肩:“记得跟谢二说一声,都是兄弟,别搞出不愉快。”
“跟我说什么?”
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
谢明玦双手插兜走进来,唇角带点冷薄笑意,“哑巴了?”他搭着腿坐下。
江衡背后有点冒汗。
他支支吾吾:“也没什么。就是许靳……”
后半句话卡在嗓子眼里。
妈的。
他不知道怎么说。
许靳笑笑,接上他的话,“就是晚点要和一个朋友吃饭。牌局三缺一,想找你顶上。”
谢明玦沉默看着他,那神色像是无所谓。良久,扯出点笑,“不是有江衡在?”
“对对。”江衡打圆场,“二哥最近都不上牌桌了。你早说啊,我替你。”
场子里很快恢复了热闹,打牌的打牌,唱歌的唱歌。谢明玦觉得没劲,拿了烟盒出去。
穿过长条走廊,直到走出会所大门,胸口闷滞的感觉才稍缓。
他低头点了根烟。
再一抬眼,看见陈纾音从出租车上下来。
水蓝色的丝质吊带,衬得两片锁骨格外纤细、平直。她难得化了妆。站在灯火交织的车流里,漂亮得过分。
谢明玦皱皱眉,用力吸了口烟。
他看见陈纾音拿了手机出来,低头打字时,侧面一缕头发掉下来,露出白皙、修长的后颈。
她无论做什么事都很有耐心。等人也是。谢明玦知道。
这种耐心容易让人生出错觉,好像不论你说什么、做什么,她都能无底线的包容体谅。
直到无法忍耐的那天。
没多久,熟悉的车从会所地库开上来,停在她面前,许靳摇下车窗说了句什么。陈纾音笑笑,拉开车门上车。
谢明玦倚在墙上,看着那辆车尾灯亮起,并入车流。他终于承认,今天抽得这根烟是苦的。
手机震动很久。停止,很快又第二次震动。
谢明玦接起来。
“谢先生,城南中心那块地,今晚周局想找您聊下政企合作的事。”韩策说。
“改天吧。”
“可是……”
“韩策。这公司不是我的,更不是你的。没必要这么拼。”
他做事随性,但也很少用这种态度说话。像是厌烦到了极点。
韩策沉默一会儿,“明白,我让他改期。”
*
整个七月,申市上空像破了个大洞,淅淅沥沥的雨,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
找房子又实实在在是个体力活。听中介说得天花乱坠,满心欢喜去看房,买家秀和卖家秀,差别大到陈纾音险些当场告他欺诈。
几次过后,提到看房两字她就应激。
施燃听了嗤之以鼻:“搬出来做什么?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你尽管住就是了啊。”
担心陈纾音觉得别扭,她说:“那你付我房租?一个月两千。”
两千?
陈纾音笑说:“这个价格,大概只能在你房子里租个单间。”
施燃说:“你就当租个单间。怎么,你还能睡几间房不成?”
她说得有理有据,陈纾音竟反驳不了。她笑笑:“行呀,反正横竖都是施小姐吃亏。”
租房的事就这么定了。
陈纾音趁着假期,准备去一趟汾阳路。
煤球寄养在谢明玦那儿有段时间了,她最近太忙,前段时间又出差,一直没把小狗带走。
谢明玦的作息颠三倒四。睡到中午,晚上又常常有饭局,家里应酬也多。
但傍晚通常是不在家的。
从出租车上下来,站在熟悉的铁门前,她按了密码,推门进去。
陈纾音自认已经练就一副铁石心肠,经过草坪,看到参天的香樟,忍不住想起住在这里的第一晚。
那天她拿下了栏目。太开心,也太脆弱,她不想一个人。
成年人的游戏是你情我愿,但也是一场博弈,一场赌博,看谁能无动于衷笑到最后。
很明显她输在了起跑线上。
她在草坪上站了一会儿,突然觉出不对劲。往常这时候,煤球早就摇着尾巴扑过来了,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太反常了。
她还不至于觉得,谢明玦是那种,会因为分手就对狗动手的人。
但关心则乱。
她拿出手机打给张嫂,没接。又拨给谢明玦,“煤球在哪?”她径直问。
“扔了。”
“扔哪了?”她问。
电话里很安静。安静得她险些以为他挂了。
“扔哪儿了。我问你扔哪儿了谢明玦!你疯了吗!那是我的狗。”
“是你的狗为什么不带走?我凭什么替你养?”
他声音平淡,几乎有些虚弱,但陈纾音急火攻心,什么都没察觉,大步往铁门外走,她声音已经带了哭腔,“你这样吓我有意思吗!”
谢明玦沉默。
过一会儿,他终于说:“在医院,刚做完手术。”
“什么手术?”陈纾音茫然问。
“绝育手术。这几天她不舒服,医生说是子宫蓄脓。”
“现在在哪?”
谢明玦报了家宠物医院的地址。陈纾音说“谢谢”,她掐掉电话,打了辆车往那赶。
宠物医院离汾阳路不远,医生领她到二楼病区。煤球有自己的单间病房,她趴在那,脖子上绕了顶蓝色的嘴套。看见陈纾音来了,呜咽着要扒门,“汪汪,我要跟妈妈回家!”
陈纾音有点想哭。
怪自己太粗心,抱回来的时候忘了给煤球做绝育,拖到现在,平白多遭一回罪。
医生说子宫已经摘除了,往后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但要注意小狗的饮食,因为很多毛孩子绝育之后,体重增长飞快。
陈纾音点点头。
“什么时候能出院呢?”
“其实做完手术就可以。但谢先生那儿出了点状况,暂时没办法把狗带回去。”
“……他怎么了?”
医生很惊讶她不知道。
“谢先生狗毛过敏,那天抱着小狗过来,可能太急了,没做防护措施……”
陈纾音脑袋嗡了一下。
她把煤球抱出来,听医生说完注意事项,拿了药品,把小狗送去了闻玉那里。
安顿好一切,她重新打了谢明玦的电话,但这次他没有接。又在通讯录里找到韩策的电话,拨过去,“他在哪?”
陈纾音深吸口气,“我回去过,他不在家。”
“……您先别着急。”
“我不急。”
“谢先生还没出院。医生说吸入量有些大,要留院观察几天。”
陈纾音停了一下。
“很严重吗?”
“过敏性休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