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陈纾音迅速朝周围看一眼,确定没有人路过,停车位也足够隐蔽。她松口气。
见她迟迟没动,谢明玦叫她:“纾音。”
他音量不高,隔着一扇半开不开的门,就这么看着她,脸上有些显而易见的担忧。
陈纾音鼻尖一酸。
她弯腰坐进去,“你怎么来了?这里人太多,就算在地库也不安全,万一被看到……”
谢明玦没有说话。直接伸手撩开了她的裙子。
膝盖破了皮,渗出一点血丝。他手背有些凉,就这么贴着伤口边缘碰碰她,“疼吗。”
“……有一点。”
“只有一点?”他眉心簇起。
他们好几天没见面了,也好几天没听到他声音。陈纾音觉得自己挺坚强的,可还是差点哭了。
她吸吸鼻子:“疼死了。那些人力气真大。”
谢明玦突然心口有点堵。把她裙子拉好,又拍掉摔脏的地方,“怎么想到今天出门?”他问。
“买个灯泡。然后和燃燃吃晚饭。”
“灯泡坏了?”
“是啊。”她垂垂眼,“但不小心打碎了,要重买。”
谢明玦嗯了声。伸手,拨开她挡住侧脸的头发,他眼底有薄薄的情绪,“放着吧,今晚我回来换。”
脸上的温热感还在。拨完她头发的手指没离开,往下又碰到她脸颊。
陈纾音没有动。她断断续续说了一些近期的事。
她说家里的白玉兰有点生虫,得找个园艺师傅来看看。还有闻玉发了视频给她,煤球壮了一圈,看上去搬家后日子过得不错。
“还有呢?”
“也没什么了。”
她声音低了点,说都是小事。等你回来再说也行。
她坐姿很正,双手就这么交握放在膝盖上。从颈后到肩胛骨的骨头突出一点。谢明玦沉默一会儿,手掌往下,揽到她的腰。
他沉着声笑:“才几天,怎么瘦了?”
“有吗?”陈纾音没觉得。
谢明玦嗯了声,“我给闻玉放假,让她去陪你?”
“……”
不知道他怎么想出这种点子,但看他的脸色又有几分认真。陈纾音有些无语,说拜托你放过她吧。
谢明玦散漫笑笑。
下午还有场招投标的提项要过。助理把另一辆车开上来。叩两下车窗,“谢先生,该走了。”
谢明玦拿了一边的西装,“我让胡医生去家里,他帮你处理伤口。”
“好。”
他似乎很忙,助理就在外面等,手上还有电话进来。他干脆利落地掐掉,说“要走了”。
陈纾音点头,伸手搂过他,在他下巴上印了一个吻。漆黑的眼睛格外明亮动人,她说你能来找我,我很高兴。
谢明玦愣了下。他问,这样就高兴了?
陈纾音一直很好哄。只要不在男女关系上碰她底线,多数时候,她都能展现出一种近乎包容的温柔。这种温柔让他觉得轻松,不用费心费力去维系。
陈纾音笑笑没说话。
成长环境让她的性格有些回避,但她又是很容易满足的人。只要对方给出正反馈,她就愿意将一颗热腾腾的真心捧上去。
谢明玦神情松动了几分。
他双手捧了她的脸,顶开鼻尖,在她唇上用力吻了一下。
他说负面舆论已经在处理了,但等你父亲的判决一出,舆论会有第二波反扑。这个期间尽量不要露面,等风波自然过渡。
“好。知道了。”
但谢明玦没有立刻走。下车前,他动作微顿,突然问她一句:“最近肖澈和杨静还在家里办公?”
陈纾音说偶尔来。
事情还没平息,三人商量以后,决定让杨静暂时替代她,跟肖澈搭档主持,陈纾音转做幕后。
谢明玦掀眸笑笑:“主持的位置就这么让给杨静了?”
陈纾音说暂时的。等风波过去,就换回来。
这话有那么点自我安慰的意思。就连谢明玦这样的外行都知道,播客的用户粘性,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主持人。
只要杨静在这个位置上待得久,哪怕事情尘埃落定,陈纾音想再坐回原本的位置,也会很难很难。
谢明玦沉默了会。
“跟肖澈交代一下,工作走线上沟通。就算要来家里也别带外人。”
外人?
陈纾音愣了下。
“你说的是杨静?”她问。
谢明玦有工作电话进来,他点头,没多说,开门下了车。
*
沈东庭和江衡已经在办公室等了半小时。
看见谢明玦进来,沈东庭支着脑袋,朝桌上的资料袋抬抬下巴,“可别再说我不待见陈纾音了。爆料人的信息,我都给你找来了。”
谢明玦没打开。他说资料谢敛已经给过了。
沈东庭掀眸:“这个叫杨静的,浑水摸鱼的一把好手,我都有点佩服她。”
趁着陈耀正倒台,暗中给了陈纾音重重一击,再顺手拿下播客主持的位置。陈纾音这段时间所有的努力,几乎都给她当了垫脚石。
沈东庭走到今天,官场上从不心慈手软。但也不意味着,他看得惯背后搞小动作的人。尤其那种蝇营狗苟,不属于他们的圈子,想要硬挤进来的人,他更是不屑。
这个社会的利益蛋糕就这么大,他们掌握资源,控制着分发,谁想过来分一杯羹,不得对他们客客气气?
他出席陈纾音公司的答谢宴,是谢明玦的面子。杨静又算什么货色?
谢明玦笑笑,拿了一瓶水拧开喝。
凉水滑进喉咙,他声音也冷了几分,“她一个人做不成这些。”
沈东庭搭着腿,“另一个动不了。上面跟你大哥办公室打过招呼了。说是误会,让谢家松松手,别追究了。”
谢明玦不置可否。同样的话,前几天谢敛已经关照了。
江衡:“那个杨静还没毕业吧?打算怎么弄?”
谢明玦:“通知学校处理了。”
江衡不认同他的做法,“陈妹妹被她搞得连家门都出不了,会不会太便宜她了?”
沈东庭嗤笑一声,“你什么身份,对付她也不嫌脏手。再说这种人光脚不怕穿鞋的,你手段强硬,她跟你鱼死网破。”
他说毁掉一个陈纾音没什么,就怕脏水泼过来,谢二被牵连。
谢明玦没接他腔。
他摁灭烟,低垂的眼看不清情绪。他声音挺淡,听上去有种近乎残忍的冷漠,他说杨静是个学生。但她不可能永远是学生。
晚上谢明玦和商务局领导有个饭局。
结束后,他站在饭店门口,划开手机,看到陈纾音发来的自拍。她穿了白色的围裙,手里端了瓶植物除虫药,照片上侧脸清冷白皙,有些意外的好看。
谢明玦敲字进去。
【哪买的药水?】
【点了外卖。不知道有没有用,先试试……】
【用几次有效果?】
【三次?说明书上说三次。】
冷风灌进衬衫领口,身上酒意散了些。谢明玦觉得自己挺闲的。如果不是闲,也不会站在这跟她聊草木除虫。
还没回复,新消息又进来了。
【你在回来了吗?】
【嗯。】
将手机熄屏。
黑车掉头朝汾阳路行驶。过最后一个红绿灯,司机犹豫了下说:“谢先生,前面那辆车,好像送陈小姐回来时就在那。”
“下午就在?”
“是。”
谢明玦捏了捏鼻梁,睁眼,“靠边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