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踏实地的瞬间,朱振华和周小芸被扑面而来的景象彻底震撼,几乎忘记了呼吸。
眼前并非想象中的幽谷深涧,而是一片难以言喻的、生机磅礴到近乎蛮荒的古老世界!
天空呈现出一种纯净而深邃的蔚蓝色,仿佛最上等的琉璃,没有一丝云翳。一轮巨大的、散发着温暖柔和光芒的“太阳”悬在天穹正中,但那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带着一种滋养万物的生命气息。脚下是厚如绒毯、绵延无际的碧绿色草地,草叶肥嫩,叶尖滚动着晶莹的露珠,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空气清新得不可思议,每一次呼吸都仿佛饮下琼浆玉液,浓郁精纯的木属性灵气如同实质的潮汐,温柔地冲刷着身体,洗涤着尘世的疲惫。朱振华只觉体内第三转圆满的天医真气在这灵气的浸润下,自发地加速运转,隐隐变得更加凝练精纯;周小芸更是舒服得几乎呻吟出声,木灵体如同干涸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这无尽的生机,周身散发出淡淡的绿色光晕,修为竟在缓缓增长!
然而,这令人心旷神怡的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几乎在他们踏入这片草地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天穹之上那轮巨大的“太阳”光芒陡然炽盛!温暖柔和的气息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灼热!
轰——!
仿佛无形的火炉被点燃!天地间的温度以恐怖的速度飙升!碧绿的草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黄、卷曲!空气中浓郁的木灵气仿佛被点燃,变得滚烫而狂暴!一股股灼热的气浪从地面升腾而起,扭曲了视线!那感觉,就像瞬间从阳春三月被扔进了盛夏正午的撒哈拉沙漠核心!
“啊!好热!”周小芸惊呼,汗水瞬间浸透了她的衣衫,白皙的皮肤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她体内的木灵体本能地运转,试图吸收灵气降温,但这狂暴的“午之焰”灵气如同滚烫的岩浆,反而让她经脉灼痛!
朱振华也感到一股燥热从心底升起,朱雀药火本源受到外界极致火气的引动,竟隐隐有些躁动。他立刻运转天医真气,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蕴含水润之意的护体罡气,同时一把拉住周小芸:“收敛气息!这方小世界的法则在剧变!是‘午之焰’!”
他话音刚落,异变再起!
毫无征兆地,天穹上那轮炽烈的“太阳”光芒骤然熄灭!并非日落,而是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瞬间掐灭!
紧接着,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毫无征兆地降临!
呜——!
刺骨的寒风凭空卷起,带着冰晶雪粒,发出凄厉的呼啸!前一秒还灼热滚烫的地面,瞬间覆盖上一层厚厚的、闪烁着幽蓝光泽的坚冰!焦黄的草地被冻结、粉碎!空气中的灼热被极致的冰冷取代,浓郁的木灵气仿佛被冻结,变得粘稠、沉重、带着深入骨髓的阴寒!
“暮之霜!”朱振华眼神凝重,护体罡气瞬间转为蕴含火意的淡金色,将周小芸也护在其中。饶是如此,那恐怖的寒意依旧如同无数冰冷的细针,穿透罡气,刺入骨髓!周小芸冻得牙齿打颤,脸色发青,刚刚吸收的生机仿佛都要被冻结!
晨之露、午之焰、暮之霜!
三种极致气候在短短数个时辰内轮回交替!每一次转换都毫无征兆,剧烈无比,如同天地在呼吸吐纳,又似无形的巨轮在碾压万物!
“这就是…百草秘境的三日轮回!”朱振华感受着这天地伟力,心头震撼。难怪此地能孕育无数奇珍异草,在这极致环境的淬炼与灵气的滋养下,能存活下来的植物,药性必然精纯霸道到极点!但同时,生存于此的生灵,也必然适应了这种残酷的法则。
暮之霜持续了约莫一个时辰,天地间的寒意才缓缓退去。幽蓝的冰层悄然融化,渗入大地。天穹再次恢复纯净的蔚蓝,空气中狂暴和冻结的气息消散,重新变得温暖湿润,充满了勃勃生机。草地虽然被冰霜摧残过,但在浓郁灵气的滋养下,竟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嫩绿的新芽!
“好…好神奇的地方…”周小芸心有余悸,脸色依旧有些发白,但眼中充满了惊奇,“朱大哥,我们接下来往哪里走?冷姐姐说入口附近会有接引的弟子…”
朱振华正欲取出百草令感应方向,一阵尖锐的破空声伴随着充满恶意的呵斥,从侧前方的空中传来:
“呔!哪里来的野人!竟敢擅闯我药王谷百草秘境!还不速速跪下受缚!”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只翼展超过三米、羽毛呈青灰色、眼神锐利如电的巨雕,正收拢双翅,如同箭矢般俯冲而下!雕背上,骑坐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童子。童子穿着青绿色的药童短褂,扎着两个冲天辫,小脸粉雕玉琢,但此刻却满脸倨傲与怒容,一手抓着雕颈后的翎毛,一手指着朱振华二人,颐指气使。
巨雕速度极快,带着一股猛烈的罡风,轰然落在两人前方数丈处,锋利的爪子深深嵌入刚刚复苏的草地中。那雕落地后,却猛地晃了晃脑袋,发出一声带着痛苦意味的低鸣,左翼有些不自然地微微颤抖着,锐利的鹰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萎靡。
药童跳下雕背,双手叉腰,下巴抬得老高,用鼻孔看着朱振华和周小芸,语气刻薄:“哼!看你们穿着古怪,定是外界的奸细!说!是不是玄阴宗的走狗?还是风雷阁的探子?乖乖交出身上所有东西,让小爷检查!否则,让我‘裂风’撕碎了你们!” 他拍了拍身旁巨雕的脖颈,但那雕只是烦躁地低鸣一声,并未像他预想中那样展现出凶威。
朱振华眉头微皱。这药童年纪不大,口气却不小,显然是仗着药王谷的身份和这头灵宠作威作福惯了。他扫了一眼那头明显状态不佳的裂风雕,心中了然。这雕体内气血运行不畅,尤其左翼经脉有明显淤塞,显然是带伤强行飞行,又被刚才剧烈的气候转换引动了伤势。
“小娃娃,火气不要这么大。”朱振华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让那趾高气扬的药童心头莫名一悸。“我们持‘百草令’而来,是受大长老之邀,入谷为宗主诊治。带我们去见大长老,或者找个能管事的人来。”
“百草令?”药童一愣,随即小脸上露出狐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胡说八道!百草令何等珍贵,岂是你们这些外人能有的?定是偷来或抢来的!快交出来!” 他根本不信,反而觉得对方是在虚张声势,更加认定他们是心怀不轨的闯入者。尤其看到周小芸明艳动人,更是心中莫名烦躁,只想找茬。
“裂风!给我教训教训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抓花那女人的脸!”药童尖声下令,带着恶毒的嫉妒。
那裂风雕发出一声暴躁的啼鸣,强忍着左翼经脉的剧痛和气血不畅带来的眩晕感,猛地张开翅膀,就要扑向周小芸!它双翼扇动带起的罡风卷起草屑,气势汹汹!
“小心!”周小芸惊呼,下意识运转明劲真气护体。
然而,朱振华的动作更快!
就在裂风雕腾空扑击的瞬间,朱振华眼中淡金色光芒一闪!在“望气术”下,裂风雕体内气血运行的轨迹、尤其是左翼几处关键的淤塞节点,如同黑夜中的灯火般清晰可见!
他并指如剑,快如闪电!根本无需取出金针,九道凝练如实质、蕴含着精纯通脉真意的淡金色真气针影,瞬间从他指尖迸射而出!
“定!”
一声低喝,如同蕴含法则之力!
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
九道真气针影,并非攻击,而是精准无比地、如同未卜先知般,刺入裂风雕腾空扑击时,左翼经脉气血运行必经的九个关键节点!尤其重点照顾了那几处明显的淤塞之处!
这九针,时机、位置、力道,妙到毫巅!正是《天医九针》第二转——**通脉针**的至高境界,以气御针,疏通经脉!
“戾——!!!”
裂风雕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痛苦尖啸!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巨网兜住,在半空中猛地一滞!剧烈的疼痛让它瞬间失去了平衡,如同断线的风筝般,歪歪斜斜地朝着地面栽落!
“裂风!”药童吓得魂飞魄散,脸上的倨傲瞬间被惊恐取代!裂风雕可是他的命根子,更是他在低阶药童中耀武扬威的依仗!他尖叫着扑过去,以为自己的灵宠被对方重创了。
然而,预想中雕身砸落地面的巨响并未发生。
就在裂风雕即将狼狈坠地的前一刻,它那僵滞的左翼猛地一震!一股暖流伴随着前所未有的通畅感,瞬间冲破了淤塞已久的经脉!那些如同淤泥般堵塞气血运行的杂质和暗伤,在精纯通脉针气的冲击和疏导下,如同冰雪消融,瞬间贯通!
“戾——!!!”
又是一声长鸣!但这声长鸣,不再是痛苦,而是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舒畅与狂喜!
只见裂风雕下坠的身躯在离地不足三尺处猛地一扭,双翼奋力一振!这一次,左翼再无半分滞涩,动作协调流畅,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轰!
一股强劲的气流以它为中心炸开!卷起的草屑如同绿色的旋风!裂风雕如同浴火重生般,借着这一振之力,不仅稳住了身形,更以比之前更迅猛、更矫健的姿态,冲天而起!它在低空中欢快地盘旋、俯冲、翻腾,发出阵阵高亢嘹亮的啼鸣,仿佛在尽情宣泄着久违的自由与力量!每一次振翅都带起呼啸的风声,青灰色的羽毛在秘境柔和的光线下闪烁着健康的光泽,哪里还有半分萎靡不振的样子?
“这…这…”药童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空中那只生龙活虎、甚至比受伤前更显神骏的裂风雕,小脸上的惊恐和愤怒早已被极度的震惊和茫然所取代。他看看天上盘旋的裂风,又看看负手而立、面色平静的朱振华,脑子彻底懵了。
裂风雕畅快地翱翔了几圈,这才意犹未尽地收敛羽翼,轻盈地落在朱振华面前。它低下那高傲的头颅,锐利的鹰眼中充满了感激与亲近,甚至伸出脑袋,小心翼翼地蹭了蹭朱振华的衣角,发出温顺的低鸣。这头桀骜的灵禽,此刻温顺得如同家养的鸽子。
“裂风!你…你好了?你真的好了?!”药童这才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扑到裂风雕身边,抱着它的脖子又哭又笑。裂风雕嫌弃地用翅膀轻轻扒拉了他一下,但眼神中并无不耐,反而带着一丝亲昵。
药童猛地转过身,扑通一声跪倒在朱振华面前,小脸上涕泪横流,之前的倨傲刻薄荡然无存,只剩下浓浓的羞愧和发自肺腑的感激:“仙…仙师!小子有眼无珠!冒犯了仙师!请仙师恕罪!多谢仙师治好裂风!小子…小子给您磕头了!”说着就要咚咚磕头。
朱振华袍袖微拂,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了他,没让他磕下去。“起来吧。你叫什么名字?”
药童被无形的力量托起,心中对朱振华的手段更是敬畏到了极点,连忙抹着眼泪回答:“回仙师,小子名叫青木,是百草殿外围药圃的看守童子。”
“青木,”朱振华点点头,目光扫过周围这片在“晨之露”中迅速恢复生机的草地,问道:“此地距离百草殿还有多远?如何前往?”
青木此刻哪里还敢有半分怠慢,态度恭敬得如同面对谷中长老:“回仙师,此地是‘初生原’,离核心的百草殿还有近百里路程!中间要穿过‘迷踪林’和‘瘴气泽’,路途凶险,还有不少厉害的守护灵兽!而且…”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蔚蓝的天空中那轮巨大的“太阳”光芒似乎比刚才更温和了一些,但青木的小脸上却露出了紧张之色。
“而且什么?”周小芸问道,她也感觉到空气中的木灵气虽然依旧浓郁,但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躁动。
“而且‘午之焰’刚过,‘暮之霜’将至!”青木的声音带着一丝恐惧,“暮之霜一起,天地冰封,寒气蚀骨,连许多灵兽都会躲进巢穴!迷踪林里的毒雾会被冻成冰粉,更添凶险!瘴气泽更是会变成死亡绝地!我们必须赶在暮之霜降临前,抵达‘青藤驿站’!那是通往百草殿方向唯一的庇护所!否则,在外面过夜,必死无疑!”
暮之霜!朱振华和周小芸想起刚才那瞬间冰封万物的恐怖寒意,心头也是一凛。在这种极致环境下,没有庇护所,即便是他们,也绝不好受。
“青藤驿站还有多远?”朱振华沉声问。
“全力赶路,穿过前面那片‘风语草原’,再翻过一道山梁,约莫…两个时辰!”青木估算道,随即看向裂风雕,眼睛一亮,“仙师!可以让裂风载着这位姐姐!它的速度比我们快得多!这样能节省很多时间!”
裂风雕闻言,立刻温顺地低下身子,用翅膀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背脊,发出邀请的鸣叫,显然对周小芸很有好感。
周小芸看向朱振华。朱振华略一沉吟,点头:“也好。小芸,你跟青木乘裂风先行,在前方探路,注意安全。我随后就到。”
“朱大哥,你…”周小芸有些担心。
“放心,这点路程还难不倒我。”朱振华微微一笑,体内真气流转,自有一股从容气度。“青木,带路。”
“是!仙师!”青木立刻麻利地爬上裂风雕的背,又伸手将周小芸拉了上去。裂风雕发出一声清越的长鸣,双翼一展,卷起强劲的气流,驮着两人冲天而起,化作一道青灰色的流光,朝着草原深处急速飞去,速度果然快如闪电。
朱振华目送他们消失在视野尽头,这才收回目光。他并未立刻动身,而是站在原地,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百草秘境中浓郁精纯的灵气。体内的天医真气如同欢快的溪流,加速运转,贪婪地吸收着这外界难寻的天地精华,滋养着朱雀药火本源,也在缓慢修复着之前损耗的根基。
片刻之后,他睁开眼,眸中精光内蕴。他辨明方向,脚下微一发力。
嗖!
身影如同离弦之箭,瞬间消失在原地!没有裂风雕的迅疾,却带着一种缩地成寸般的沉稳与速度,每一步踏出,都跨越十余丈距离,在碧绿的草原上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朝着青木指引的方向,疾驰而去!
初入百草,风波暂平。
但前方的迷踪林、瘴气泽,以及那即将降临的、吞噬一切的暮之霜,还有药王谷内波谲云诡的局势,才是真正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