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常州城飘着柳絮，余锋坐在城主府正厅，指尖摩挲着案头的拜帖。\"醉仙居老六老七\"的字迹力透纸背，勾起他对梁国风古城的回忆。那时当他得知张旭阳在醉仙居时，从望城前来寻张旭阳，遇到了李思羽，二人一同进了醉仙居后结识了静姝，三皇子，六皇子，七皇子。
“回城主，已查明二人落脚处。”城中护卫单膝跪地，“城南槐花巷三号宅院，日间紧闭门窗，夜间有六人影出入。”
余锋挑眉，喃喃自语道“兄弟六人”，随手敲了敲桌面，鎏金镇纸下的《常州城防图》被震得轻晃，城南区域用朱砂圈了三圈，像枚暗红的胎记。随后说道：“好的，知道了，派人去请他们二人过来，你先下去吧。”
护卫领命离去。
半个时辰后，六皇子和七皇子跟着小厮穿过九曲桥。七皇子的青衫下摆沾着泥点，六皇子则攥着袖口，指节泛白，腰间别着的玉佩用粗布包着，却仍露出一角羊脂玉的温润光泽。
“参见余大人。”二人来到城主府行礼时，七皇子的木簪险些掉落。余锋起身扶住他，触到对方肩膀瘦得硌手，心中不禁一叹。曾几何时，这对高高在上的皇子，在梁国皇宫随意的呼风唤雨，如今却要在这异乡市井中藏头露尾。
“别多礼，”他挥了挥手，屏风后的丫鬟立刻奉上香茶，“其他人都退下吧，我和两位朋友有事相谈。”
丫鬟，管家几人纷纷退了出去，关上大厅房门。
\"一别三载，没想到会在常州重逢。\"余锋示意丫鬟上茶，目光落在七皇子耳后的刀疤上。六皇子握紧茶杯，指节泛白：\"风古城醉仙居一别，我们……\"话未说完便被七皇子截断：\"余兄可还记得，当初在醉仙居时，你和郡主的比试惊艳众人？\"少年语气里带着刻意的亲昵，却掩不住眼底的戒备。
七皇子盯着他胸前的绷带，喉结动了动：“听闻你最近遇刺……”
“黄家的人干的。”余锋截断话头，指尖敲了敲桌案，“不过黄家老祖、家主、长老都已伏诛，只剩黄自在负伤逃窜。”
看着六皇子瞳孔骤然收缩的模样，忽然想起张旭阳说过的话：“乱世中，适度的威慑比怜悯更能让人安心。”
\"你们为何来常州？\"他直切主题，目光扫过六皇子和七皇子，后者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北荒与南夷南北夹击破了都城，攻入皇宫。父皇让我们往西投奔张旭阳，他带着兵马朝东撤离引走北荒南夷。我们在途中得知张旭阳去了汉德城。\"余锋看二人等待他们继续说，\"如今我们化名张六、张七，\"七皇子摸了摸木簪，\"大哥是张一，二哥张二，四哥张四，太子张五，我们在常州开了一家商行。\"余锋注意到他刻意避开\"皇子\"二字，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沿——这动作与张旭阳思考时一模一样。窗外的雨忽然变大，檐角铜铃发出细碎的响，像极了醉仙居二楼的风铃声。
\"开商行的事，我会安排管家协助你们。\"余锋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雨中的庭院。又说道：“能灭掉黄家，依靠的是旭阳，思羽，静姝大家的齐心合力。”
六皇子听到静姝，随即问道：“静姝和张旭阳在一起吗？”
余锋点头道：“是的，静姝要嫁给旭阳兄弟了，婚事定在侯府改建后。”
七皇子却皱起眉头说道：“张旭阳曾力战黄自在，胜出后陛下钦点李思羽和他的婚事，而静姝是要嫁给黄自在的。。。”
余锋说道：“一切早都变了，不过真是羡慕旭阳兄弟啊，思羽和静姝这么好的姑娘都要嫁给他。对了，思羽姑娘如今是渝国的雪瑶郡主，” 余锋望着庭院里新栽的梧桐，叶子被风吹得簌簌响，“静姝也获封为渝国的静姝郡主，但她们并无实权，二位切不可仗着这层关系行事。” 他放低声音，目光扫过二人紧张的神色，“若真闹出乱子，别说是她们，连旭阳兄弟也保不住你们的。”
六皇子却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苦涩：“如此一来，我们也算和渝国皇室有些沾亲带故了。”
余锋笑了笑后继续说道：“你们如果还要购置屋舍的话，我便安排管家陪同你
们去看，会省不少事。”
七皇子说道：“如此多谢了。”
余锋摇了摇头对门外喊道：“叶管家。”
叶管家从屋外走了进来行礼道：“城主，有什么吩咐。”
余锋说道：“这两位是我要好的朋友张六，张七，他们是外来人，打算在城中购置一些房产，还要麻烦叶管家陪他们去看看，避免他们被欺诈。”
叶管家点头道：“好的，城主。”
叶管家恭敬说道：“好的，六公子，七公子，如果现下没事的话，我
们这会就可出发。”
六皇子点了点头，对余锋说道：“余锋兄弟，那我们先去看宅子了，
回头处理完了再一起喝酒。”
余锋点头回应道：“好的，你们先去吧。”
叶管家带着二人离开了城主府。
庭院里的柳絮落在余锋肩头，他望着三人消失在月洞门后，想起张旭阳曾说：“皇家子弟的眼泪，比平民的血还贵。” 可方才七皇子低头时，他分明看见一滴泪落在青瓷杯沿，碎成几瓣，像极了醉仙居酒坛上的裂纹。或许在这乱世里，再尊贵的皇子，也不过是天地间的一粒微尘，随风漂泊，无处可依。
“张六、张七。” 叶管家重复着化名，目光在二人腰间逡巡。六皇子想起方才余锋介绍时用了 “要好的朋友”，心中忽然一暖 —— 在这乱世中，能被人以 “朋友” 相称，已是难得的情分。
叶管家跟着六皇子七皇子踏入城南巷陌时，油纸伞骨硌得掌心生疼。三日前这里还是个堆满废柴的荒院，如今却挂起“张记商行”的幌子，褪色的酒旗在风中飘成一道斜斜的线。大皇子（张一）站在门口，粗布短打洗得发白，腰间却别着柄削铁如泥的匕首——那是梁国皇宫的秘藏，刀柄缠着母后临终前送的红绳。
二皇子（张二）握着一卷泛黄的《商道要览》倚在廊柱旁，目光透过雨帘扫向走来的一行人。
“几位公子对屋舍可有具体要求？” 叶管家收伞时，竹骨上的水珠溅在粗布鞋底，他从袖中掏出羊皮纸簿，炭笔悬在 “张记商行” 字样上方，“方才路过前街，见有几处三进宅院带马厩，不知是否合心意？”
太子（张五）坐在正厅竹椅上，指尖摩挲着半块羊脂玉佩，断口处的丝线在雨中泛着灰白。他抬头望向漏雨的屋檐，檐角铜铃随穿堂风轻晃：“独居便可，屋舍无需宽敞，但需有临街窗棂，能听更夫打更。” 话音未落，二皇子忽然开口，书页在膝头翻动：“我与大哥住商行后宅，只需修缮西侧库房，打通与前铺的廊道即可。”
叶管家笔尖划过纸面，在 “独居”“临街窗”“库房改造” 旁画下标记。四皇子（张四）靠在门框上，用手语比划着向六皇子示意，后者心领神会：“我与四哥、七弟同住，宅院需三开间厢房，庭院有井泉更佳，装饰越简越好 ——” 他顿了顿，瞥见七皇子耳后新结的伤疤，补充道，“但需隐秘，隔墙要厚。”
“记下了。” 叶管家在 “三开间”“井泉”“厚隔墙” 处重重勾线，抬头时见大皇子起身走近，粗布短打的衣襟沾着铁锈：“我兄弟二人无需宅院，商行后宅足可栖身。” 他从怀中掏出一锭刻着 “梁” 字的金锭，指腹抹去上面的泥渍，“劳烦管家购置些松木隔板，再备两套木工工具。”
叶管家目光落在金锭上，喉结微动 —— 那形制分明是梁国皇室专供的 “镇库金”，边缘却被磨去了年号。他迅速低头在纸簿记下 “松木隔板、木工工具”，笔尖却在 “金锭” 二字上悬停片刻，最终化为一道淡墨痕迹。
“敢问诸位公子，” 他合起纸簿，目光扫过厅内简朴的陈设，“宅院需配置多少下人？” 太子闻言看向七皇子，后者下意识摸向腰间的木簪，那是张旭阳所赠的旧物：“五哥独居，需一名丫鬟、一位厨子、一名清扫仆役。” 六皇子转头征询四皇子意见，后者用袖口蹭了蹭聋聩的左耳，比划出四根手指。
“我等三人宅院，共需四至五名下人。” 六皇子将四皇子的手势转为言语，“厨娘、马夫、清扫各一，余下两人随传随到即可。” 大皇子忽然摆手，腰间匕首的红绳随动作晃出半寸：“我与二弟无需下人，若缺人手，自会去市井雇短工。” 说罢将金锭塞进叶管家掌心，锭面 “国泰民安” 的刻痕已被磨得模糊。
叶管家攥着金锭，感受着体温透过粗布手套传来，忽然想起方才路过米铺时，大皇子为半袋糙米与掌柜争执的场景 —— 原来皇家金锭，也会沾着市井烟火气。他点头道 “五公子宅 三 人、六公子宅 五 人、大皇子宅不需” 记入簿中，油纸伞骨在臂弯处硌出一道红痕：“明日申时前必办妥，诸位公子可安心。”
转身离去时，他听见七皇子在身后低语：“劳烦管家寻个稳妥的铁器铺，我等需打些…… 防身器物。” 雨声渐密，叶管家在纸簿空白处添上 “铁器铺、隐秘”，青石板上的倒影被雨水揉碎，宛如他们讳莫如深的身份 —— 在这常州城里，他们只是 “张记商行” 的寻常东家，而非流亡的梁国皇子。
“呼——”七皇子靠在斑驳的院墙上，木簪挑开湿漉漉的额发，露出耳后新月形的伤疤，“总算走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又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忐忑。庭院里的老梅树在风中摇曳，枝头残留的花瓣落在他褪色的灰袍上，宛如雪点。
太子（张五）转身走进堂屋，烛火在穿堂风中明明灭灭，将他手中的半块玉佩照得忽明忽暗。“说说吧，”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压抑的急切，“余锋究竟说了什么？”烛泪滴在案几上，凝成蜡泪，如同他此刻沉甸甸的心事。
六皇子（张六）从袖中摸出一方帕子，轻轻擦拭着脸上的雨水。帕子边缘的金线绣着的并蒂莲早已褪色，那是从前在皇宫时母妃赐的。“余锋说，商行的事他会全力帮衬，让我们安心在常州立足。”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兄弟们紧绷的脸庞，“另外，他还提到两件事——静姝和李思羽都要嫁给张旭阳了，就在侯府改建完毕之后。”
“什么？！”大皇子（张一）手中的茶盏重重磕在桌上，滚烫的茶水溅出，在粗布桌布上洇出深色的印记。他瞪大双眼，眼中满是震惊，“静姝不是自青羊观后就一直没有消息吗？怎么突然……还有她不是应该嫁给黄自在。。。”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仿佛还在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二皇子（张二）坐在墙角，默默修补着手中的弓箭。听到这话，他抬头看了大皇子一眼，弓弦在指间发出细微的声响：“张旭阳此人，能让静姝这样的性子托付终身，还愿意和李思羽共侍一夫，想必有他的过人之处。”他的语气平静，却暗藏锋芒，仿佛在分析一场复杂的战局。
太子的手指紧紧攥住玉佩，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黄家的事呢？”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余锋有没有具体说……”
六皇子点点头，神情严肃：“黄家的老祖、家主、长老都已伏诛，只剩黄自在一人负重伤逃亡。”他想起余锋胸前缠着的绷带，想起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我们亲眼见到了余锋的伤势，想来所言非虚。”
堂屋内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呼。四皇子（张四）一直安静地坐在窗边，此刻也忍不住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六皇子道：“那可是天下第一世家啊……余锋和张旭阳究竟有多大的能耐？能杀得了黄家老祖。”他的声音里带着疑惑，又有一丝隐隐的期待。
二皇子伸手拨弄了一下烛芯，火光顿时明亮了几分。“依我看，”他缓缓开口，“张旭阳背后的势力恐怕远超我们的想象，他能在渝国灭掉黄家，这可不是撼山军·能办到的，黄家老祖传说可是在登仙境多年的强者…”他的话语中带着深思熟虑的分析，“我们初到渝国，毫无根基，必须谨慎行事。” 七皇子忽然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雨幕。
“七弟说得对，”大皇子赞同道，“我们现在人生地不熟，不能轻易招惹麻烦。先借着余锋的关系把商行做起来，等张旭阳回到常州，再从长计议。”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兄长的担当。
太子站起身，走到兄弟们中间，目光依次扫过每个人的脸庞。“无论如何，”他的声音里带着坚定，“我们兄弟六人必须紧紧团结在一起。在这乱世之中，只有彼此依靠，才能活下去。”他伸手按住大皇子的肩膀，掌心传来的温度让他心中一暖，“记住，我们现在只是普通的商贾子弟，张一、张二、张四……”他的声音忽然哽咽，“再也不是什么皇子了。”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月光透过云层，在地面上投下一片朦胧的银辉。七皇子摸出腰间的木簪，轻轻摩挲着上面的雕花——那是他和张旭阳在风古城市集上买的，曾经承载着他们醉仙居的日子。如今，木簪依旧，却已物是人非。
“睡吧，”大皇子轻声说道，“明天等叶管家帮我们把事情办妥后，商行就准备着手开业。”他吹灭烛火，堂屋内陷入一片黑暗。黑暗中，兄弟们的呼吸声渐渐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场缓慢而坚定的心跳。窗外，老梅树的影子在月光下摇曳，仿佛在为这些流亡的皇子们守护着最后的秘密与希望。
这一夜，常州城的雨终究还是停了。而在城南这座不起眼的宅院里，六位皇子正用他们的方式，在这乱世中小心翼翼地埋下一颗种子，等待着有朝一日，能破土而出，重见天日。